她背着包袱来到府门口时,不仅仅红绡和府卫到了,连沐澜和绿漪也来了,正在指挥着下人往马车里头添置东西。
沐澜见着王盼儿,立即热络地上前:“女子不从军是大夏历来的规矩,母亲不能将你编入军队,所以特意准备了马车与府卫护送。”
然後她又指着马车背面空间里,被码得整齐的箱子道:“这些是母亲吩咐厨房连夜烘烤的肉干与馕饼,府内存放内消炎止血,风感风热的药材,也全部都在这儿了。”
王盼儿看着阖府上下为她忙碌奔走,感动地说不出话。
绿漪补充道:“殿下说晋州一带战乱,物资必然短缺,王妃沿路见着粮站与药馆,尽量多采买些,公子已经给您刻了天成元的印鉴,银票不够,尽管支取。”
王盼儿连连点头,再装好全部物资後,登上了马车。
绿漪与红绡鲜少分开,姐妹二人凑在一起话了好一会儿家常。
末了,红绡也钻进马车内。
秋日的中午,天气并不寒冷,马车的车窗被支起,王盼儿看着沐澜双手做成喇叭状,担忧地冲他们喊:“万事安全为上,尽力而为,切不可做傻事。”
王盼儿冲着她点点头,挥手示意她回府。
府卫手中鞭子扬起,轻抽马儿。马儿扬了扬蹄子,带动车轮开始转了起来。
她来边境时,天气炎热,且押送着囚犯,一连走了八九日。此次回程,车轻路熟,不过五六日,便抵达了晋州府的地界。
晋州府一带的境况并不容乐观,他们刚刚才踏过州府边界,便已开始出现流民的身影。
王盼儿命府卫拦截下了流民,递上干粮打探情况。
大军未至,北狄已攻占晋州府城,许多民衆举家逃亡,要投奔他乡亲故。
晋州府沦陷的讯息,像是重锤一般,砸在王盼儿心头,令她呼吸都窒住。
她掌心冒出虚汗,咬着嘴唇,心中满是不安。
红绡见状,吩咐府卫加快马车行进的速度。
越是靠近州府,流民的数量越是多了起来。
他们三三五五成群结队,盯着王盼儿他们的马车像是在饿狼盯上了肥肉,直叫人心惶惶。
好在府卫带刀,且一看就是练家子,他们不敢贸然上前。
府卫见状,也不敢轻易停下马车,生怕被他们围上就脱不开身了。
王盼儿与红绡只能沿路撒下一些口粮,他们见状立即开始哄抢起来。
人群中爆发出口角与血光,王盼儿更是觉得快要喘不上气,索性放下了窗帘。
府卫建议道:“三五成群的,我们尚可威慑,但遇着百十人成群的,我们即使尚武也四券难敌衆手,可否放慢速度,绕开人群行驶?”
王盼儿苍白着脸,应了声。
绕开成群的流民,那种被人群涌上的逼仄感退下不少。
王盼儿喝了一口被红绡捂在褥子中,尚有馀温的水,感觉好受了些。
府卫架着马车,走得七扭八歪,人群是避开了,但马车走在颠簸的石子与泥泞上,成功让王盼儿晕了车。
一阵好一阵坏的,王盼儿彻底成了阉鸡。
他们偶然还会遇见被甩下的,落单的女眷,王盼儿只能恍惚地感知到马车有停下,然後红绡给她们递上掰开的肉干与馕饼。
她们都是在别的地界有亲属的人,不过投奔路上,随着口粮的减少与体力的不支,便被抛下了。
被亲身父母抛弃的红绡感同身受,逢着这些被抛弃的女眷,便停下马车,分发口粮,然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告知她们,大军将至,可以折返,与州府保持些安全的距离,大军必会收复失地。
她们有些信了,咽下干粮恢复气力後,开始往回走。有些彻底放弃,觉着自己的男人都能将她们抛弃,军队来了又能怎样呢?
至此,个人决断,自付因果,旁人无权干涉。
不过与许多妇孺的接触,换来了些许有用的消息。
在赵大人被捕,押送入京後,新的父母官暂未指派。
王盼儿听沐川与长公主说了一嘴其中由头。大约是边境不太平,州府与北狄接壤,很怕指派过去的官员趁乱作祟,更是将晋州府百姓置于险地。
与其用疑人,不如等大军镇压,秋闱结束,圣上从寒门子弟中选派自己的人手。
眼下晋州府衙内,上层被一网打尽,论资排辈,暂代知府主持府衙工作的,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师爷。
名不见经传,自有名不见经传的道理,
他肚中是被灌了些墨水没错,但遇事立马就要变成扶不上墙的烂泥。
北狄入境,这位师爷一日都未顶住,便叫北狄破了城门,全城上下数十万馀百姓,只得仓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