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傲霜无视房内的一双儿男目瞪口呆丶如见恶鬼的表情,明明是乍暖还寒的暮春时分,嘴里却呼呼冒着热气。
她环顾四周,见大门後竖着一条扁担似的门闩,便大步流星冲过去,举起来,照着苏玉堂的左腿便是一棍!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元明瑾一边盯着医师给苏小糖上了药,一边伸长耳朵留意那厢的动静,见除了一声痛呼外便再无其它,遂不满地皱起眉。
“呃!”苏小糖昏迷中痛呼一声,吓得那医师倒药粉的手抖了一抖,忙小心翼翼去瞧元明瑾,见她并未动怒,才暗自松了口气。
她行医几十年,诊治过的达官贵人虽然不少,皇族倒还是头一次。
且还是这位声名鹊起的瑞王殿下……
“殿下……”医师谨小慎微地请示,“王夫脸上的伤口既长且深,恐需缝上几针。”
这一声将元明瑾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眸色转深,沉沉地盯着医师:“可会留疤?”
“这……”被她一睨,医师顿觉五岳压顶,情不自禁就想擡袖子擦汗,“听闻太医院中有一味玉肌丸,服用过後可令肌肤光洁一新,瘢痕也尽可消退。”
“行。”元明瑾点点头,表示她记下了,见医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何事?”
“草民早年间伤了手,恐持针不稳,殿下可否请个绣郎来替王夫缝针?草民会从旁指点。殿下若不放心,也可在旁观看。”
“准。”
不多时,心腹便带了个绣郎进来。那绣郎一见苏小糖,便大惊失色道:“二公子这是怎麽了?!”
在场其馀三人皆眉心一跳。
“叫王夫。”她不发话,剩下那两个也不敢吱声,元明瑾揉了揉眉心,“他嫁人了。”
“这……他何时嫁人了?”那绣郎显然一头雾水,还要接着问下去,“这孩子分明连嫁衣也不会绣……”
“这是瑞王殿下,还不快行礼?”见他仍然状况外,且次次都恰好踩在雷点上,心腹终于忍不住喝了一声。
就没见过这麽蠢的人!
“殿丶殿下?”
绣郎如梦初醒,一掀前裾就要跪下,却被元明瑾阻止:“都什麽时候了,救王夫要紧,不必行这些虚礼。”
“是。”
话虽如此,这绣郎看着仍是晕晕乎乎,偏生拿起银针时却像换了个人似的,且不说下针何等精准,光看针尖刺穿皮肉丶针线拖出黏腻血丝,明明是极血腥的过程,动作却似穿花纳锦,针脚齐整,观赏性十足,瞧得那医师啧啧称奇。
只是苦了苏小糖,即使昏迷中仍疼得忍不住呜咽出声,眉心折痕深深,一阵接一阵地发抖。
“不用喂些麻沸散再缝吗?”元明瑾不忍再看,偏过头去。
从前在军营中,她也不是没见过军医缝针,自己甚至可以一边让军医为自己清创缝针,一边与人手谈。
可放到苏小糖身上,不知为何,她就有些看不下去。
“回殿下,不用,王夫吸入的液体中似乎就有麻醉的成分。”医师嘴上虽答,眼珠子却还牢牢黏在绣郎手里那根银针上,恨不得看清他的每一针都是如何下的。
元明瑾听了,却并未放松,又问:“可会导致成瘾?”
她军中有些伤员,瘥後疼痛难忍,便用了些镇痛的方剂,谁料彻底痊愈後,竟依旧想要服用这些方剂,一日不用,便关节酸疼丶头痛欲裂,精神恍惚,抓心挠肝地难受,宁可散尽家财也要从医官手中再求得一副方剂,最後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戒掉。
“这……草民不知。”医师忙答。
知道她虽是京中名医,可在见地方面,自是不及宫中太医和江湖游医。元明瑾也不为难人,令心腹将饱浸水液的绢帕送去太医院勘验,自己则起身,随苏傲霜派来请她的仆从前往厅中。
里头早有四人在等她,其中一人趴伏丶一人跪地。苏傲霜以那根门闩撑地,显然是将其当成了拐杖用,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位重臣却憔悴不堪,仿佛转瞬便苍老了几十岁。
元明瑾看也不看那匍匐于地丶披头散发之人,径自坐向上首,一面拿起手边的瓷盏,撇了撇茶沫,一面稍稍扬起下巴,朝苏傲霜笑道:
“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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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出自《晋书·谢安传》
今天痛经睡了一天,还好最後还是及时醒来修好文赶上更新了[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