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音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此刻她若站出来激烈反驳,反而显得心虚,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食客们也不会信,只会觉得若是没有这回事自己何必急冲冲跳出来解释,反惹一身骚。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走到那长脸妇人桌旁,一边给她们添茶水,一边语气平和地开口:“这位嫂子,话可不能乱说,柱子摊子的事,自有公社和市管会的人去查证。”
“咱们做吃食生意的,最讲究的就是个良心和卫生,我们‘苏记’用的每一斤肉,都是在镇上老刘头肉铺现割的,有票据为证,街坊邻居不少人都看见过,大家来我这里吃饭,图的就是个放心。”
她声音清亮,不疾不徐,既撇清了自己,又强调了自家食材的来源可靠,最後那句“图个放心”更是说到了熟客们的心坎里。
立刻就有老主顾附和:“没错!苏老板这儿的东西,我们吃着放心!”
“老刘头家的肉是咱们这儿最好的,我们都信得过!”
“就是啊,就是不信苏老板还能不信老刘头?”
“人老刘头家那小孙子就差一日三餐都在苏记了!要我说还是太惯小孩子了……”
那长脸妇人见没挑起事端,反而让苏婉音借机又宣传了一波,脸色有些讪讪的,嘀咕了两句,也没再继续说了。
但这谣言的风,既然吹起来了,就没那麽容易停歇。
整个下午,苏婉音都能感觉到,有些生客看她的眼神里带着审视和犹豫。
虽然熟客基础稳固,但新客的拓展无疑受到了影响。
她知道,光靠解释和保证是不够的,必须要有更强有力的东西,来彻底扭转这种被动的局面,重新牢牢抓住顾客的胃和心。
傍晚,饭馆打了烊。
春香婶忧心忡忡地回家了,店里只剩下苏婉音和小宝。
小宝今天在学校似乎也听说了什麽,小脸上带着闷闷不乐:“姐,有人说咱们家的肉不好……”
苏婉音心里一揪,蹲下身,看着弟弟的眼睛,认真地说:“小宝,别人说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自己知道,我们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做的每一道菜都对得起良心,姐姐会用更好的味道,让那些乱说话的人闭嘴。相信姐姐吗?”
小宝看着姐姐坚定自信的眼神,用力地点了点头:“信!”
安抚好弟弟,苏婉音独自坐在略显空荡的铺子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竞争对手的压价丶污蔑,虽然低劣,但确实有效。
肉臊酱成功了,但还不够,它毕竟还是佐餐品,需要一个新的丶足以震撼全场丶让人无法忽视其品质和独特性的主角。
她的目光扫过厨房里泡发着的几样干菌菇和今天熬制的高汤,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金光——那是她在御膳房时,为了讨好一位喜好酸辣口的宠妃,精心研制出的“金汤”。
所谓金汤,并非真的用金子,而是以南瓜或黄灯笼椒天然的色泽,辅以高汤丶野山椒丶泡椒等秘料,熬制出的一种汤底,色泽金黄灿烂,口感酸辣鲜爽,层次丰富,极其开胃,其制作工艺复杂,对香料搭配和熬煮火候要求极高,绝非寻常人家能模仿。
最重要的是,这“金汤”一旦做成,其炫目的金色丶复合而霸道的香气丶以及迥异于寻常汤面的独特口味,将形成绝对的视觉和味觉冲击力!
当一碗金光熠熠丶香气扑鼻的面条端到客人面前时,任何关于食材低劣的谣言都将不攻自破,能用如此繁复工艺丶熬出这般汤底的,怎麽可能用劣质材料?
想到这里,苏婉音精神大振。
她立刻起身,检查了一下现有的材料,南瓜有,高汤现成,干菌菇齐全,唯独缺了制作金汤灵魂的几种特殊辣椒和香料。这些在七十年代的乡下可不常见。
看来,明天得去一趟县里的供销社或者黑市碰碰运气了。
实在不行……或许真的需要请陆珩帮帮忙?
他路子广,或许能弄到。
这个念头一起,苏婉音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双沉稳可靠的眼睛。
她轻轻咬了咬唇,压下心中那丝异样,合作归合作,人情债,她总会想办法还的。
或者,宋潮生那边应当也有门路。
夜色渐深,苏婉音在油灯下,仔细回忆并记录下“金汤菌菇素面”的详细配方和步骤。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她专注而坚定的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