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灵儿想否认,却不自觉点了头。
“季掌柜约我茶馆听书那日,我见到秦公子了。”柳元慧见她蛾眉蹙起,唇角弯起恬淡的弧度,接道:“秦公子明确表示,他与秦家只认一人为他的夫人,无意娶旁人。”
拢在玉坠上的指节倏地收紧,季灵儿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柳元慧依旧笑着:“姻缘一事终究勉强不得,虽未能与秦家结亲,幸得秦公子替我家牵线了生意往来,也算结段善缘。”
柳元慧点到即止,季灵儿从她寥寥数语间听出其中深意,秦劭的确明明白白拒了她,与柳家亲事再无希望。
不,不止与柳家亲事无望,照柳元慧所说,秦劭许下的,是此生唯她一人为妻的承诺。
他竟同旁人也如此说吗?
自己能信他吗?
又或许,那个“唯一”并非自己,而是另有其人呢?
茶汤入口清苦,许久才有一丝甘甜回旋于舌根,季灵儿心说涩润交织的滋味,她今日可是尝够了。
京城分号事关重大,须得慎之又慎,季灵儿思来想去,决定亲自随行进京,大小事宜方便与柳元慧商议定夺,安顿後再回来换季全去帮衬。
此想法与柳元慧不谋而合。
啓程日期定在冬月十五。
在此前,她要回趟叠翠园,半年的历练期满,衆弟子皆回园中汇报所学所得,亦听师父评断进益。
秦劭回不来,照旧由姚怀义代劳。
随着隆昌票号声名鹊起,季灵儿女儿身早不是秘密,几个分派在曹县的师兄弟先知情,彼时还特意找上门确认真僞。
惊诧之馀,商定好暂时不向他人泄露,并央着季灵儿一定在回园子当日保持女儿家装扮,他们好在一旁瞧热闹。
有乐子耍季灵儿自然不拒绝,何况她本就不打算再隐瞒身份,堂堂正正以女子身份经营行走,才好教世人看看,女子亦有立身商道的能耐。
至那日,季灵儿进园时已有十几名师兄早到,在园中八角亭下说笑谈天,其中便有揣着瞧热闹心思的知情者,见她来兴奋招手呼唤。
她身着湖蓝色对襟长裙,外罩素雅比甲,发髻简单挽起,斜簪一支累丝珠花,端的是衣服清丽从容。
亭中衆人见她款步而来,眼前俱是一亮,这个细看她眉眼,那个暗忖她举止,你推我搡,半晌不敢相信。
旁的也罢,说起弟子中最不守规矩,惹事挨打次数最多的,当属小师弟,因此无人能将那顽劣小子与闺阁女儿联系在一起,即便她如此装扮出现。
“你真是小师弟?莫不是扮女装逗我们的?”
“我无事扮女装给师兄演《木兰从军》吗?说书唱戏尚要收个茶水钱,师兄看了戏是否得意思几个子儿?”季灵儿说着摊开手伸向说话人。
熟悉的语气和张口讨钱的做派惹得亭中笑语沸然,那师兄当真掏了两枚铜钱放她掌心。
季灵儿杏眼微睐,嗔道:“师兄打发小厮便不止这些,我竟连个小厮都不如?”
眼波流转显尽俏皮灵韵,便是找最叫座的角儿来扮,也未必仿的出这番自然风致,由不得衆人不信。
师兄性子豪爽,又掏出一小锭银子拍入她手中,“有眼不识金镶玉,这银子权作赔罪,给小师弟,不,小师妹买胭脂。”
“却之不恭。”季灵儿不与他推辞,笑呵呵收下银子。
说笑间又有几位师兄陆续围拢过来,诧异中带着打趣,你一言我一语地盘问起来,先前知情的师兄添油加醋,将她在曹县经营隆昌票号的事迹绘声绘色道来。
季灵儿作为当事人都听愣了,心说师兄们不去说书实在屈才。
谈她的事避不开提及汇通票号,林起率先反应过来,环顾四周,弟子们大约到齐,唯独不见梁宸,不免忧心:“他可还好?”
未点名道姓,衆人亦明白所指。
秦劭放心不下梁宸,临行时以辅佐经营票号为由安置了得力之人到梁宸身边。
季灵儿隔三岔五能从他们口中收到关于梁宸的消息,遂道:“先生特许免了他这次考核,眼下在全心操持家业,想必今日不会来了,不过师兄们放心,他一切都好。”
衆人这才放心。
眼见此事要揭过,忽有人疑道:“且慢,我记得先前小师弟说自己是师父义子,究竟是真是假?”
此言一出,旁边立即有人击掌:“你这麽说我倒想起,咱们真正的师娘也姓季……小师弟,你莫不是——”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只拿眼上下打量她。
季灵儿心中“咯噔”一紧,却听得那人脱口而出:“你莫不是师父的私生子,为避人耳目才随了母姓罢?”
季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