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南经武年轻时的一段往事。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南经武未获封地,还住在京城。某次独自进宫,碰见个宫女站在湖边就要往里跳,他以为是对方受了委屈想不开,连忙上前将其救下。
结果那个宫女被救之後不但不领情,还直对着南经武翻白眼,嘴上骂骂咧咧:
“什麽破地方啊,想死都死不了。你谁啊,我好好地在这儿投湖,你多管什麽闲事!”
南经武被劈头盖脸骂一通,还能好脾气劝想投湖的宫女:“姑娘,遇到什麽事都不值得你轻生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你爹娘该怎麽办。你这麽年轻,还有大好人生……”
宫女好几次想插嘴,硬生生没找到机会,唇瓣开了又闭,傻眼看着眼前这个衣着不凡的唐僧念经般好一通说教。
最後没了脾气,两手一摊:“停停停,我不跳了总行吧。”撇撇嘴,“我那麽久心理准备都白做了,你以为下定决心想死很容易啊。”
南经武不解:“听上去你也不是很想死,到底是遇上了什麽天大的事,让你宁愿投湖?”
宫女道:“没手机没马桶还有封建礼制……哎算了,跟你这个古代人说不清楚。”
南经武听不懂什麽是“手鸡”和“麻桶”,但好歹能听懂“礼制”,估摸着眼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宫女是受了欺负,好言好语道:“你这麽一死了之,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在南经武的长篇大论下,宫女崩溃地败下阵来。
相逢既是有缘,南经武问了宫女的名字,还问她在哪个宫里做事。
宫女豪放叉腰:“我名叫天赐,反正都是当奴才,在哪个宫有什麽区别?”
南经武失笑,心想:天赐,这个名字真是狂,怪不得这人的性子也这麽狂。
可是後来南经武跟人打听宫里是否有个叫“天赐”的宫女,却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到这人的消息,才後知後觉想到:被骗了。
也是,哪里会有宫女叫“天赐”。
本以为再难相见,结果在看戏时南经武居然又见到了这个小宫女。她老老实实低眉顺眼跟在德妃身侧,哪里有半分之前的不羁样子。
戏台落幕,衆人散去。靠着偷听德妃和宫女间的对话,南经武终于知道了宫女的真名:小蝶。
是啊,这才是个宫女的名字。
又见南经武,宫女毫不意外,显然是之前就看见了坐在皇帝下座的他。
“知道我是王爷,你就半点不害怕?”
宫女翻了个白眼:“怕你作甚,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南经武没有追究宫女欺骗自己的过失,他觉得这人很有趣,骂了戏文里的王朗,有时还说些“字游”丶“瓶灯”的怪话。
虽然听不懂是什麽意思,但看着她说话的样子,自己居然觉得享受。
糟了。南经武摸摸自己因练武而宽广的胸膛,里面的心脏砰砰直跳。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宫女匆匆离去後,南经武怅然若失,等马车驶离皇宫回了王府,他才回过神,下定决心明天就再进宫。
他想娶小蝶。
思绪悠悠然然从很远以前飘回现在。
铜镜里的男人垂下眼帘,烛火在他眉骨下方投出阴影,浓密的长须早已褪去年轻时的乌亮。手里无意识地拈着须尖,面上看不出喜怒。
高王清楚,自己既然答应与赵衡合谋,即使赵衡打的名头再好听,落到自己身上,也是个“乱臣贼子”的名声。
这条不归路,他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