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
两人动作同步,王林率先下榻,李慕婉跟着蹬鞋,拿过衣架挂的长褂,王林自然展臂,俯视她。
李慕婉替他系上最後的腰封,还差束发,她捧着北川王的发冠,踮起脚尖也不顺手,王林装着她犯难的神色,偏不说开。
“王爷,婉儿够不着。”柔情似水的声,把他早起的困意驱散。
王林稍稍倾身,李慕婉得以够上,手法娴熟替他戴上发冠,从前她也常替哥哥束发丶整冠。
静候片刻,王林移开目光,背过身冷冷道:“洗漱後随我去见衆将士。”
李慕婉楞在原地,王林要带她见北川各城主将?
王府前厅各将领早已候着,许立国看茶,廊下府中侍从退下,王林一身矜贵,松姿挺拔,而他身後跟着一人。
衆将士寻声望去,淡蓝广袖流仙裙摆率先入目,随着轻盈步伐,檐下冷风吹过,那女子气若幽兰丶颜如舜华丶腕白肌红,细圆无节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丰姿尽展。
衆人眨眼,不禁喟然,“这便是燕国公主?”
“王府侍卫说,此女昨夜宿在王爷院里。”主将小声议论传入王林耳中,王林立在高台,俯视衆人,示意李慕婉在旁落座。
“本王竟不知,王府的秘辛,何时传到诸位将军耳中?”看似平淡的语气却威慑十足,老王爷死後,王府的亲卫全盘重洗,都是王林亲自挑选,断然不可能传出任何不利北川王的言论,若有,也已经是死人了。
“王爷恕罪。”衆人齐声。
“王爷今日召见我等来,可是想好如何应对京城了?”
“本王即日入都,北川不能一日无主,诸位各司其职,以防燕楚两国馀孽反击,若无我令,不得踏入京城半步。”王林下令。
“卑职听令,可王爷是要带此女入都?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安置燕王兄妹!”
“楚王父子已死,燕王兄妹自不能留!”其中一人道。
坐于身侧的李慕婉闻声捏紧拳头,刚要开口便被王林打断,“哦?为何?”
那人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等愿追随王爷,便是敬王爷果决杀伐,手段利落,不给敌人留一丝反击机会,这些年北川军在您带领下恢复昔日威风,属下等心服口服,而今若留下燕国馀孽,恐……”
“若本王偏要留呢?”
又有人道:“燕王要杀,燕国公主又是楚国太子妃,北川军踏破他们的城池,杀了她的夫君,王爷要放这麽个人在枕边,与刀架颈侧有何区别。”
许立国察觉王林神色变化,忙道:“将军此言差矣,行军返程时,公主可是救了将士们性命。”
“此女不可留,即便要留,也得由京城那位处置,王爷断断不可将此女留在枕边。”好些都是跟随王天水的老将,对王林亦忠心耿耿,并非怕王林色令智昏,而是忌惮李慕婉身份招来无端祸事,反对也无可厚非。
衆人意见相左,王林见这些人看不破其中关键,又言辞恳恳李慕婉不可留,面色凝出不悦,“今日叫诸位来,不是要听尔等废话,李慕婉本王要留,若尔等看不透其中缘由,便可卸了这身铠甲,该回哪回哪去,本王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王爷……”衆人还想相劝,把此刻的王林视作美色所惑的昏主。
王林说一不二,目光狠厉,“不必多言,退下。”
他要带着李慕婉去京城,赵国皇帝要如何处置李奇庆,非杀即囚。
国是他北川军灭的,要如何管辖燕楚两国,王林作为北川王,必不可缺,故而皇帝不会私自处置,得等北川王入了京,再做商议。
李奇庆活着能保李慕婉在他身侧安分守己,同样,李慕婉活着才能牵制李奇庆和燕国旧部,燕国王宫谁人不知,李氏兄妹情深,燕王最疼爱妹妹,即便茍且在他国求生,为了李慕婉,也得活着。
二人活着,燕国百姓便不会群起造次,表面是为平息燕国民愤,实则也是在护她。
老将在沙场身经百战,刀枪底下打仗不在话下,可处理朝中暗潮涌动与蛛丝万缕的关系,却不在行。故而不会明白王林的用意,此去京城,道阻且难,他要这些主将替他守好防线。
议事结束後,李慕婉独自回院,一路走来,察觉王府异样,不由问道,“这王府,为何不见女使?”
许立国知晓二人昨夜宿在一处,称呼也懂事地换了,“婉夫人有所不知,女子不得入王府,这是主子的规矩。”
“规矩?”
许立国小声说:“我们王爷不近女色。”
不近女色?李慕婉反复琢磨这句话,那昨夜的他是?
王林整日在处理军务,夜深後才回王府,她倚在一张檀木椅,翻看房里的兵书,烛火燃尽,李慕婉朝屋外看了一眼,雪仍不停,王林也未归,困意上来了,她撑在书案摇摇欲坠。
院外是许立国的说话声,王林叮嘱後遣退人,偏院浴池备好热水。
推开门後,他看见烛案下的身影,李慕婉擡头恰巧对上视线,温柔的声音如娇莺初啭,她起身迎,“王爷回来了。”
长袖拖过油灯,从案上掉落,险些落在裙摆,王林俯身接住,沿着裙摆往上移,最後置于案前。
她笑的很真挚,好似真的在等他回来,王林不自觉生出错觉,恍然中似入了梦幻,灯火晃着他的眼睛,逐渐离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