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骨子里就浸透了杀戮。
善良?约束?对他们而言如同笑话。
给解药已是冒险,还放虎归山?隐患无穷。
就在他心中疑虑翻腾之际,朱绛站起,转身看向那群杀手,一一扫过他们的脸,露出一个森然的笑。
“若谁敢解了蛊再干下三滥的勾当,我朱绛发誓——定满江湖找你,让你尝遍我所有花样。”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刀身血迹,“我要你清醒着感受,每一寸骨头被敲碎,每一块肉被片下来喂狗。要你後悔生在这世上,後悔今日拿了解药!”
死寂。
只有风吹过染血枯草的呜咽。
终于,跪在最前面的女杀手动了,她伸手,几乎是用抢的夺过朱绛手里一个锦囊。
她深深看了褚羽一眼,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紧接着,又有两道身影如法炮制,夺药,遁走,消失在密林深处。
解药到手,束缚已去。
他们本就是孤狼,江湖之大,何处不可去?
凉亭外,还剩四个杀手。
他们拿了药却没有走,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眼神透出一种与方才杀戮时截然不同的茫然。
该去哪?
暗天盟是回不去的死路。
江湖?不能杀人,不能接单,入不了门派,他们靠什麽活?锄头?算盘?还是行乞?
家?从未有过,连想都无从想。
像普通人一样吃饭丶睡觉丶劳作……太可笑了,那些画面,陌生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褚羽看着他们。那茫然,比刚才的杀戮更让她难受。
“不忍了?”朱绛的声音响起,又一次看穿了她的心思。
褚羽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照野环在她腰间的手,示意他放下自己。
她跳下马背,踩着泥水走到那四人面前。
“解药,现在吃,或者寻个安稳的地方再吃,随你们。”
她顿了顿,迎着他们眼中更深的困惑,继续说:“如果…。如果你们无处可去,不知道以後该做什麽,可以暂时跟着我们,去昭京。”
她侧身,指了指身後的朱绛和照野:
“像她,像他一样,不是效忠,是同行一段。等你们看过了不同的风景,想好了自己想去的地方,再走也不迟。”
那四个杀手愣住了。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在血雨中依旧干净耀眼的女子,听着她给出的丶完全超出他们理解范围的“活路”,这简直比让他们来刺杀宗师还要荒谬!
可那笼罩半生的浓黑,却因这荒谬的提议,裂开了一丝微光。
他们握着锦囊,却如握着炭火,既不舍丢,又不知如何安放。
褚羽望着他们僵立的身影,忽然想起一句诗——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可眼前这些人,何止十年?
他们半生都被磨成了刀,却从未有人问过,他们愿不愿意做那把刀。
良久,褚羽擡手,先指了指他们染血的刀,又指了指他们自己的心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从今往後,你们的刀,为谁而挥——”
“由你们自己决定。”
夜风拂过,吹动她的发,也拂动杀手们面罩下微颤的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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