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刺耳的裂帛之声,抢先一步炸响!
衆人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抽在方才叫嚣得最凶的那汉子的脚前。碎石飞溅,打在旁边人的腿上,引来一阵痛呼。
“闭嘴!”
两个字,压抑丶尖利,却不是从照野口中吐出,而是来自褚羽。
她不知何时已挺直了脊背,收回鞭子,往前走了一步,走出照野的阴影,直面那些举着石块丶眼神狂热的流民。
“你们高烧不退的时候,灌进嘴里的药,是我守着炉子,一锅一锅熬出来的。前院那些烧得快死了丶被你们家人擡来求救的,是我日夜不合眼,一个个守着抢回来的!雷堂主分到你们手里,让你们不至于饿死的干粮,是裁冤阁的人用命从满是流寇和尸傀的路上,一趟趟押运来的!”
“现在,你们——要杀我?!”
这一声质问,伴随着她手中鞭梢划过地面发出的轻响,竟比方才照野的杀意更让人心头发寒。
也是直到此刻,许多人才清醒过来。
眼前这个被他们口口声声辱骂为“妖女”的女子,她是裁冤阁阁主!是能让照野那样的杀神俯首丶令整个霹雳堂倾力相护的存在!她或许仁心救人,但若被逼至绝境,她手中那根鞭子,同样可以轻易夺人性命!
“唰!唰!”
与此同时,两道黑影从房檐跃下。
一个红衣丶一个玄衣,都绣着暗金色裁冤阁门徽。
朱绛的身影如红云飘过,手瞬间缠上一个之前要扔石头的汉子脖颈,刀锋抵着他咽喉,笑里藏刀:“哟,这位大哥~刚才骂我们阁主的时候嗓门不是挺亮的吗?怎麽,现在哑巴了?”
那汉子吓得瘫在地上,屎。尿齐流。
另一边,贪狼动作更快。他已经一脚踹碎一个煽风点火者的膝盖,然後掸了掸靴底,漫不经心道:“我们阁主问话呢。是耳朵聋了听不见,还是活腻了不想听?”
“杀人了!裁冤阁滥杀无辜!”
惊叫声刚起,就被贪狼一脚踹断了声线。
“无辜?”他嗤笑一声,靴尖碾过地上的血污,“抢药时推搡老弱的是你们,散播流言时唾沫横飞的是你们,现在刀架脖子上了,倒想起喊‘无辜’了?真他娘的贱骨头!”
随着他最後一个字落下,两侧屋檐齐刷刷站满了黑衣人。
裁冤阁的杀手们纷纷拔刀,刀光映着日光,闪得人睁不开眼。
他们沉默地将褚羽护在中央,用直白的行动告诉所有人。
他们从不是善茬,目标杀得,普通人亦杀得!
从前听令于暗天盟主杀人,如今……他们只听令于眼前这个人,护她,杀人!
褚羽望着眼前这黑压压一片,无言却如山岳般挡在她身前的人,嘴角忽然扯起一个无尽荒诞的弧度。
她本想靠那些现代知识当一回济世救人的医者,可兜兜转转,拼尽全力,最後护在她身前的,却是一群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而她此刻的样子,倒更像是一个即将被愚昧世人逼上梁山丶不得不以杀止谤的黑。道魁首。
这世道,真是讽刺得让人笑不出来。
她若有心,一统江湖,又何须靠那些仁心仁术?
“褚羽!”雷煜提着火铳,一脸急切地就要冲过来。
“退下!”雷惊鸿一把按住儿子,死死盯着石桥方向。
那里不知何时起了浓雾,浓得化不开,连风声都似被吞了进去。
“雷惊鸿,你要为这妖女与老夫为敌?”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炸响。
声落,一青衫老者从雾中走出,手里铁胆转得呼呼作响。
他目光扫过霹雳堂弟子,最後落在雷惊鸿这个堂主身上。“暗天盟丶金玉楼皆因她覆灭,你也要让霹雳堂万劫不复?”
雷惊鸿尚未开口,雷煜先按捺不住,怒喝:“放屁!你再说一句试试!”
雷惊鸿一把将人拽回身後,深吸一口气,迎着那泰山压顶般的威压,沉声道:“柳前辈,您隐世多年,享誉江湖,何必非要为难一个小姑娘?”
柳前辈?
衆人大惊。
枯木道人柳长风?那位传说中修成金刚不坏身的大宗师?!
柳长风脸色一沉:“她救人?用那能杀宗师的邪器,还是用能造宗师的毒药?老夫倒是好奇,她到底给你们灌了什麽迷魂汤,让你们连祖宗基业都不顾了,还要护着她?”
这话一落地,像火星掉进了油桶。原本只是被煽动的流民瞬间红了眼,那些藏在人群里的江湖客也蠢蠢欲动。
杀宗师的武器!一步登天的宝药!哪个不想要?!便是已经站在武道巅峰,成为大宗师的老怪物,寿命将近,也想搏一搏那能通天延寿的天外之力!
仿佛为了印证,浓雾中,又有两道身影浮现。
一人魁梧如山,门板巨刀压肩。
一人道袍陈旧,拂尘在手,鹤发童颜。
“‘断岳刀’尉迟擎山?!老天!他不是三十年前死在漠北了吗?!”
“天丶天机子?!他不是闭关参悟天道去了吗?!连朝廷都请不动他!他……他竟然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