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过处,绿光缠着伤口流转,那豁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
可那魔刀不懂,它只感受到纯净力量的入侵和伤口愈合时那陌生的不适,直接暴起,追着褚羽就砍,把人吓得飞窜。
“狼心狗肺!冥顽不灵!”她一边躲,一边气急败坏地骂,“本神女好心替你疗伤,你这破刀竟如此不识好歹!连恩人都砍!”
照野看着这一幕,揪紧的心奇异地松了半分,甚至掺了点哭笑不得。
褚羽可不就是那种性子?
于是,在这片没有时间概念的混沌归墟里,上演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追逐。
魔刀追,神女逃。
不知过了一日,一月,还是一年?长着褚羽模样的神女拎着裙角,从最初的怒不可遏,到後来的气喘吁吁,骂声里渐渐带上了无奈,甚至有了点“你怎麽这麽能缠人”的嗔怪。
终于——
“烦死了!没完没了!”
她似乎被彻底惹毛了,祭出神器,瞬间将狂暴的刀死死镇压。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神女拍了拍手,看着被禁锢的魔刀,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看你还怎麽凶。”
而後她就走了,可没过多久,她又会找各种借口溜回来。
“咳,本神女是来取落在附近的……嗯……本命法器的!”
次数多了,连借口都懒得换。
她有时就蹲在被迫安静的刀旁数云(虽然归墟没有云),有时絮絮叨叨讲天界的规矩多无聊,人间的桃花开得有多热闹,连她偷偷下凡吃了碗馄饨被天帝罚抄经文的糗事,都一股脑地说给刀听。
从她那些碎碎念里,照野知道了她是执掌生机的神灵,耐不住天界寂寞,哪怕对着一把不会回应的刀,也想多说几句话。
魔刀起初不理,依旧在被镇压时疯狂挣扎。可後来,不知是听惯了她的声音,还是被那抹绿光暖化了戾气,竟会在她说话时,刀身轻轻颤一下,像是在回应。
她更高兴了,来得愈发勤。每次都带一堆天界的果子,蹲在归墟边啃边看他砍魔,数他劈了多少刀:
“一百二十三!一百二十四!哎你慢点儿,我数错了!”
她也会坐在云端,给他讲三界的趣事,讲人间的四季流转,讲得兴起,就摘下鬓边的灵花,往刀旁边塞。
不知是哪一天,那刀被她哄着化了人,开始学着收起戾气。归墟风大,他就用刀背清出块干净地,等她来种灵花;魔气太重,他就站在她身前,替她挡去大半浑浊。
照野的意识附着在他身上,看着这前世的画面,心脏像是被温水泡过。
原来早在那麽久以前,他们就已经这般亲近了。
可神明私会魔刀的事,终究瞒不过天规。
天帝震怒,金旨降下,要将她囚于九幽寒冰狱,万年不得出。
那刀第一次曲了膝,以自愿镇守归墟万年丶永绝天界通路为代价,换她自由。
他成了天界钦封的“破军战神”,却离她更远了。
一个在归墟砍魔,一个在瑶池养花。偶尔擡头看见天上飘来的云,猜是她偷偷送的信,却不敢接,只是凝望着,直到云朵被魔气侵蚀,消散无形。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千年。
直到天魔打过来,他奉命死守归墟。那是一场惨烈到无法形容的战争,他麾下魔灵尽灭,自身亦魔元崩碎,眼看就要战毁于那一役。
可她来了,用天生神力换了渡他一身魔气。
仗勉强赢了,但她玩忽职守的罪也坐实了。
她说大不了不当神了,做个花仙,当株灵草,还可以长在归墟,陪他守那看不到尽头的荒芜。
可天魔已经苏醒,归墟再不似以往,哪怕是神也无法每日浸染。
他不舍得,那刀也不舍得。
他们用最後一丝神力,将她送回九霄之上。
云层翻涌间,她气极了,隔着界壁抓挠他的衣袖,指尖的绿光碎成流萤,明明灭灭散入归墟,像她没说出口的委屈。
“别再找来。”他听见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