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只能来问她。
他热切地望着她。
江瞻云闻话道最後,只觉眼前发昏,将将恢复知觉的身子又要重新晕厥,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殿下都想着射大雁给你了。大雁,你知不知道是甚意思?”
薛壑愣了下,很不满意地摇头。
“那是她十四岁的时候,十五岁及笄礼後就都不一样了。她确定了她喜欢的人,而我不知好歹插在他们中间,注定收不到大雁。”
“可是又怎样呢?兰台太史令落笔,承华三十三年三月十八,朱雀门开,宣宏皇太女迎薛氏子,壑,结为连理。史册盖棺论定,我们是夫妻。”
“我们是夫妻!”
“我们是夫妻……”
薛壑神色几经变化,眉间的那点虚弱被戾色取代,朝卧榻上的人走去,临到榻畔俯身扼住了她双肩。
他走得太快,伸手又急,用力又甚,肩头的伤口很快裂开,渗出血来,晕染衣袍,。
他扳过她肩膀,逼视她双眼。
到底是命运的馈赠还是惩罚?
为何会有这样一个举止同她如此相像的人来到他身边,让他欢喜丶愤怒丶挣扎丶让他在当下如此紧要的时局里还在缅怀爱与不爱。
珍贵吗?
可笑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型的轮廓,分毫不差,一模一样。
就是她。
就是她。
他腾出一只手,捂住欲她欲张口言语的嘴巴。
只要她不说话,只要他不看她旁的地方,就这样对着一双眼睛。
面前人就是伊人。
他就想看她一眼。
就一眼,足矣。
薛壑用力地看,拼命地看,看见了女郎眼中的自己。
忽然有些被吓倒。
病容不整,神色癫狂,眼神混沌,眉宇间全是放纵丶贪婪丶萎靡,取代他坚持许久的理智丶清明。
这是不对的。
这同服侍五石散有何区别?
会越陷越深,会不可自拔,会蹉跎时光。
再者,看一眼,又如何?
她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对他笑,对他怒,对他横眉冷眼,对他……落下帘幕。
青年满目通红,水雾氤氲,浑圆的泪珠漾在眉睫,硬是没有落下。只有一声轻笑出声,带着自嘲与辛酸,将手从女郎唇口放下,从肩头松开。
他缓缓退开了身。
伸手握住床榻金鈎,将两端帘帐放下来。
隔绝彼此目光。
然後一步步往後退去,退到他可以完整看清她轮廓的模样,擡手在虚空抚摸那个身影。
就贪这样一点点。
他的手抖得厉害,但比不过嗓音的战栗,“那晚我不走,殿下就不会死,我们就是夫妻了。”
史笔刻在青简,是他自欺欺人。
门啓门合,满殿烛火摇曳,人早已离去。
江瞻云保持着干坐的姿态,许久才有些回神,感到手上濡湿,垂眸见一滴血珠在滚动。
是他崩裂的伤口,他的血。
她看了一会,擡手将它慢慢吮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