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正庆幸自己这账房先生的地位非常之重,不好动摇时,下一刻就被他夫郎叫住了:“刘凛,你过来。”
刘凛愣了一下,指着自己道:“我啊?”
睿哥儿直接伸手过来拽人。
赵虎庆展示的效果太好了,人都围去了他那半边,他们这儿还有好几款物美价廉的发饰要推销要展示呢,所以睿哥儿就把刘凛拽过来了。
“我丶我丶我不是要记账吗?”被拽住胳膊的人很慌张。
“人太多了,不用记了,只要把钱收好就行。”
收钱有嫂嫂和干娘呢,用不着他。
“我丶我丶我……那我要干嘛?”
“你就像二哥那样坐着就行。”
刘凛也被按在了椅上,比赵虎庆更惨的是,他是面朝着人群坐的。
赵虎庆那一张粗蛮蛮的脸,配上这麽俊秀柔美的东西,定然很违和,可刘凛这唇红齿白的书生脸不同,不仔细看,还以为坐在这儿的是个小哥儿呢,非常适合用正脸展示。
“我丶我丶我,还是也转过去吧。”刘凛惊慌不已,做最後的争取。
睿哥儿按着他的肩不让他动,笃定道:“你不用。”
然後就把他头上的发带解开,把他们编的发绳与发饰绑了上去。
这回轮到赵虎庆笑了,他也将拳头擡起,抵住嘴角,借着要咳不咳的姿势遮掩。
“诶诶诶,这边这几种也很好看诶!”
人群一下向左移,一下又向右移,来来去去换个不停。其实最该苦恼的是这些来前来买东西的人,这麽多好看的配饰,他们到底该买哪一类,哪一款啊!
也有不纠结的,柳云和李兰菊最喜欢这样不纠结的人,指着这款丶这款丶那款,然後说这一排都给她拿一串,算一算总共多少钱。
遇上这样果断大方的,真是要把嘴角都咧到天边去了。
两个在前头介绍的也就算了,两个在後头收钱的竟也收出一身的汗来,足以见他们摊子有多火热。
好似从东西摆上开始,就没有空拿起竹筒喝一口水或是停下来歇歇。
这次上大集做买卖,蒋阿伯也来了。与其坐在家里担心花这麽多心血编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卖出去,不如搭着骡子车,一起来瞧瞧。
俗话说眼见为实,都说他们编的东西卖得好,很受年轻小哥儿小姐儿的追捧,但究竟是怎样一种好,得亲眼见过才知道。
此时的他坐在李兰菊曾经用过的那张轮椅上,靠着摊子後头的一棵树,膝上盖着一条毛毯。
树离摊子有一点距离,但这边地势高一些,垂眸就能看到眼前的盛况。
他从未想自己闲时瞎琢磨编来打发时间的东西,有朝一日能成为谋生的手段。
他看着他们摊子桌下几个钱袋子不断地在往里头装钱,且越装越满,手忍不住地捂上自己双眼。
那儿有湿意沁出。
这些装得饱胖的钱袋里,有一份是他的工钱。他平生从未见过这麽多钱,也知有了钱,他就能继续去找打了胜仗却下落不明的孩子,也能治疗自己这双已瘫痪多年的腿。
蒋阿伯原是对自己这双怎麽敲怎麽打都反应的腿不抱什麽希望了,可李兰菊鼓励他,说她从前也是终日卧床,可她坚信自己能好,并坚持不懈地寻医问药,积极治疗。
现在你瞧,她能在摊子後头站那麽久了。朝前走两步递东西,亦或是弯腰拿钱放钱,都是一件不用依托别人,靠自己就能办到的事儿。
蒋阿伯也想有朝一日能站在人前,卖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东西。跟他们说这儿编这个结,有什麽好寓意,那儿串那颗珠子,又能给他们带来什麽样的好运。
也想孩子回来,站着拍拍孩子的肩,摸摸孩子的脑袋,抱抱他,欢迎他回家来。
以往这些如天一般遥远,可现在,随着竹架上的东西一样样被清空,那些遥远的奢望,像风筝的线一般,一圈一圈地被收回。
蒋阿伯从未像现在这样真切而有实感地握住过什麽,这回,他感觉命运被握在了自己掌心,颤而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