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子收完,还有黄豆丶花生丶高粱等作物等着收呢。
催人加紧干,但也不能在吃食上短了人家,今年的夏天格外的热,汉子们在地里挥汗如雨,苏家丶康家丶赵家的这些媳妇夫郎们就在家里弄吃食,弄好就抓紧给田里的人送去。
午时将近,他们还得筹备中午的饭食。
三四十个人的饭,光是蒸饭的饭甑就用了五个,去没割稻的人家里借的。一旦开始割稻,下地干活的人要是没甑子饭垫着,手上腰上可是使不出力气的。
洗菜丶切菜丶煮菜也都是大饭量的,好在这是夏收,自家园子里的瓜果蔬菜充足,随便采一采,就能做出满满一桌的菜来,再去四族叔那儿买半扇猪肉回来,荤素搭配着,保准这些汉子们割完稻回来有好酒好肉吃。
苏春声惊蛰种下的金丝绞瓜收成了,他不知道怎麽吃,刚好今天二婶在,他问问她怎麽做。
时隔数月,张桂花依旧记得酒楼里的池大厨给他们展示这瓜的吃法时,他们几个帮厨眼里的惊艳。
既是惊艳,那就代表印象深刻,她知道怎麽弄,立刻模着池大厨的步骤,一步一步地弄给衆人看。
先用水把这金丝绞瓜的表皮洗干净,而後用刀将绞瓜一分为二。分好之後,把瓜瓤掏出来,用手沿着切面按过去,要像腌咸菜时,按缸里的咸菜那麽用力,一边按还要一边转。
按过一圈以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原先像南瓜那般金黄贴合的瓜肉竟裂成了一丝一丝的,从瓜皮里掉出来,像什麽?
像刀功很好的人切出来的土豆丝。
实际上,它比土豆丝更长,更金黄,所以也更均匀,更好看。
有好奇的过去问:“可生食?”
张桂花点头:“池大厨说这瓜就是吃生的。”
拿起一根尝了尝:“没什麽味儿啊?脆脆的,就是生瓜吃起来的感觉。”
张桂花道:“就是因为它的瓜肉不抢味儿,所以是极好的凉拌材料。你们等着啊,我去调一个凉拌汁儿。”
在酒楼帮厨这麽多年,调凉拌汁儿是张桂花的拿手好戏,调好之後往那泡过水的绞瓜丝上一浇,再拌均匀,这时再叫媳妇夫郎过来尝,吃过的就都说好了。
“拌了吃还有一股甜味儿呢。”
“既然能凉拌,是不是什麽样的凉拌汁儿都能拌啊?”
“春声拿来这麽多绞瓜,你自己是试试不就知道了。”
有喜欢用葱油凉拌东西的,拌好之後撒上葱酥,吃起来有种凉拌面条的感觉,但这“面”啊,比一般的面要清脆香甜很多,更适合夏天吃。
“我们把这些绞瓜都取了丝吧,中午给大家做一道他们都没见过的吃食。”
“好。”
果然,中午刚把这道菜摆上桌,就有人夸道:“苏老弟,你可是好福气,弟妹刀功这麽好,一颗土豆都能切出这麽细的丝儿,肯定没少给你做吃食。”
这人以为今儿的菜是倪琼芳做的。
反正他们家两个厨艺好的,他都知道,不是弟妹就是春声嘛,鉴于春声怀有身孕,切东西可能不便,便想这道菜是弟妹做的。
倪琼芳正给另外一桌的人端绞瓜呢,听见这声儿转过头来,笑着说:“五堂哥,这可不是土豆啊,也不是我切出来的,人原来就长这样。”
“这不是土豆是什麽?”被唤做“五堂哥”的人低下头来看这道菜。
“你尝尝看,就能尝出这是不是土豆了。”
桌上已经上了菜的,都纷纷拿筷子去夹,夹到近前看一看,看不出来,再送到嘴里尝一尝。
“和土豆丝的口感不一样呢。”
一入嘴就尝出区别来了。
土豆丝脆中带绵,它没有,它就是全然的脆,还带着一种瓜果的清香与甘甜。
“倪婶子,这到底是什麽啊?”有耐不住性子,迫切想知道谜底的,率先发问了。
“这叫金丝绞瓜,外县来的果蔬,府城来的吃法,我们春声种了几棵,今儿摘来大家尝尝。大家都辛苦了,赶紧坐下吃饭吧。”
“好吃呢,很开胃。”
刚从地里回来的人吃不了热食,最好是这种清率酸脆的开胃小菜,多塞两口,把胃里的食欲调动起来,再去吃别的。
竈房里,张桂花问过春声这瓜长势如何,收成又如何,而後拉住急着给前头上菜的大哥,说:“大哥,这绞瓜没准是一条发财的门路,这些籽我都留起来了,你看看明年要不要拿几亩地种一种?”
张桂花别的不敢保证,只一个,她晓得池大厨有多想推这道菜,苦于货源在隔壁府县,种的人还不多,供货不便,若大哥种上几亩地,他们福来酒楼肯定是有多少收多少,不愁卖不出去。
苏福平听完乐呵呵地点头,连声答应:“要的要的,等我卖了新米,就拿钱去买几亩中等的田地回来,明年种这个。”
主要是看几个孩子喜欢,在那一筷接一筷地吃个不停,没销路也不怕,自家吃嘛。
苏春声头回吃绞瓜,就被它的味道与做法惊艳了。做起来未免太简单了些,不用生火,不用烧水,用手压一压,按一按,就能出丝。
而且它这样的脆度,拿去腌也一定很好吃。
苏老爹说的在那一筷接一筷吃个不停的,就是苏春声丶康瑞雪丶杨柯几个。
他们肚里有孩子,同样饿不得,就叫他们先坐下来吃了。
筷子拿起来,别的都顾不上,先往这爽脆的绞瓜盘中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