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李不言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他缓缓地、极其稳定地将“不语”刀,送入那古朴的刀鞘之中,直至听到那一声轻微却清脆的“咔嗒”归位声。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洗得白的青衫,衣料的褶皱被他用手掌一一抚平。然后,他将“不语”刀,稳稳地佩在腰间最顺手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才迈步,走到临街的窗户旁。没有立刻推开,而是伸出手指,用指尖,极其缓慢地,将紧闭的窗扇,推开了一条细如丝的缝隙。
一股混合着湿土气息和冰冷杀意的风,立刻从缝隙中钻了进来,吹动了他额前的几缕碎。
目光透过缝隙,投向窗外。
客栈之外,那条原本还算繁华的长街,此刻已是空无一人!仿佛在刹那间被某种可怕的力量彻底清空。两侧的店铺,家家门窗紧闭,甚至连一丝灯光都看不到,如同一个个沉默的、恐惧的坟墓。连平日里在垃圾堆里翻食的野狗,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躲得无影无踪。只有风卷起的尘土和枯叶,在空旷得可怕的街道上,徒劳地打着旋,更添几分萧瑟与死寂。
而在长街的尽头!
黑压压地,如同从地底冒出的鬼魅,静默地矗立着一群人!
为两人。左边,正是三天前曾在客栈大堂铩羽而归的慕容家外事长老——葛荣!他此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而站在他身旁,稍前半步的,是一名年约四旬、面容冷峻、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他身穿一袭暗紫色绣金螭纹锦袍,腰束玉带,并未佩戴兵刃,只是负手而立。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剑!他的目光,并不如何锐利逼人,却如同万年寒冰,带着一种视众生如蝼蚁的冷漠与威严,缓缓扫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
慕容家三爷,慕容卓!他终于亲自现身了!
在他们两人身后,是数十名慕容家精锐护卫!这些人不同于寻常家丁,个个眼神沉静,气息绵长,站位看似随意,实则暗合阵法,彼此呼应,显然都是经历过真正厮杀、配合默契的好手,是慕容家真正的核心武力!
更令人心悸的,是护卫两侧,那七八个穿着各异、有男有女、气息却同样阴冷如毒蛇的身影!他们有的抱着臂膀,有的低头玩弄着手中的短刃,有的则如同没有生命的影子般贴在墙角的阴影里。但无一例外,他们身上都散着一种纯粹的、为杀戮而生的危险气息!
七杀门,“地”字级的顶尖杀手!他们终于也从暗处,走到了明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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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算完!
李不言那远常人的灵觉,如同水银泻地般向着四周蔓延开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客栈两侧的屋顶上,后方小巷的阴影中,甚至是对面一些建筑的窗户后面……至少还潜伏着不下二十道凌厉的气息!这些气息或厚重,或飘忽,或狠辣,显然都是慕容家或是七杀门调集来的其他高手,早已将这座客栈,围成了铁桶一般!
天罗地网,水泄不通!真正的插翅难飞!
慕容卓那冰冷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漫长的街道,穿透了墙壁与窗纸的阻隔,直接、毫无偏差地,落在了李不言所在的这扇窗户上!那目光中,蕴含着滔天的怒火,刻骨的怨毒,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必杀的决心!
“木——子——玉!”
慕容卓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如何洪亮高昂,却如同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凝而不散,清晰地、一字一顿地,传遍了整条死寂的长街,甚至传入了客栈每一个瑟瑟抖的住客耳中!声音里蕴含的精纯内力,震得窗棂都微微作响!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慕容卓的声音冰冷,如同法官宣读最终的判决,“交出你从金算盘那里拿走的东西,自废武功,爬出来受死!如此,尚可留你一具全尸!”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杀意骤然提升,如同冰风暴般席卷开来:
“否则!今日此地,必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隆隆回荡,充满了主宰他人生死的霸道与威严,不容任何质疑与反抗!
客栈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掌柜和伙计们瘫软在柜台后面,面如土色,抖如筛糠。其他住客更是惊恐万状,死死抵住房门,唯恐那杀神般的慕容卓下一刻就会破门而入,殃及池鱼。
林枫与林雨薇也在自己房间的窗口,脸色凝重无比地看着楼下这令人窒息的一幕。林枫的手,早已死死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白,脸上充满了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他从未想过,慕容家为了对付这个沉默的少年,竟然会摆出如此恐怖的阵仗!林雨薇更是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叫出声,灵动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对李不言的担忧。
李不言,轻轻关上了那一道窗缝。
隔绝了外面那如同实质般、几乎要令人窒息的滔天杀意。
他转过身,面向房门。
脸上,没有任何恐惧,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心中,是一片经历狂风暴雨洗礼后的、异样的澄澈与平静。唯有腰间“不语”刀传来的、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的搏动,如同沙场之上,决战之前,那一声声沉重而激昂的战鼓,敲击着他的心弦,点燃着他血液中冰冷的火焰。
他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襟,动作从容不迫。
然后,他伸出手,握住了房门的把手。
“咔嚓。”
门闩被轻轻拉开。
他拉开房门,步伐稳定,一步,一步,踏在通往楼下的木质楼梯上。脚步声在死寂的客栈内部响起,清晰,沉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