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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驿站魅影（第2页）

情况，不仅没有因为尸体的现而变得明朗，反而愈扑朔迷离，如同陷入了一团更加浓稠、更加深邃、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之中，让人辨不清方向，嗅不到生机。

苏芸冉在侍女小荷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缓缓走了过来。饮下足够的泉水后，她的脸色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但眼神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以及内伤带来的虚弱，依旧清晰可见。看到尸体胸口那扭曲蠕动、仿佛具有生命的蜈蚣图案时，她那如远山含黛般的秀眉，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一丝极淡的厌恶与凝重闪过眼底，但旋即便被她强大的自制力压下，恢复了惯有的、如同覆着一层薄冰的湖面般的清冷平静。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与慌乱，而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波澜，仔细地、专注地观察着那脖颈上细小的致命伤口，以及胸口那散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图案。她甚至微微俯下身，靠近了些许，屏住呼吸，似乎在用某种越常人的灵觉，感受着那图案之上残留的、微不可查的能量波动。

片刻后，她抬起眼帘，那双清澈却深邃的眸子看向李不言，声音清冽如山涧寒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确定：“木少侠，这图案……依我所见，恐怕不仅仅是用来恐吓旁人，或者简单标记身份那么简单肤浅。”

她伸出纤长如玉、却略显冰凉的手指，虚点着那黑色的、仿佛在缓缓蠕动的蜈蚣图案，语气凝重：“你仔细看这些笔画的走向、转折和它们之间诡异的连接点，隐隐构成了一种极其古老、极其邪恶、早已失传的诅咒符文结构……这更像是一种……附着在死者灵魂上的恶毒诅咒？或者，是一种用于远程追踪定位、无论尸体被带到哪里，施术者都能有所感应的特殊魂印？”

李不言深邃如古井的目光与她对视了一眼，对于她能一眼看穿这图案背后隐藏的更深层邪恶，并未感到太多意外。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其来历背景和自身所掌握的隐秘知识，远比她表面上显露出来的，要复杂、深沉得多。

“无论是恶毒的诅咒，还是阴魂不散的追踪印记，此地都已被不祥彻底笼罩，绝非善地，不可久留片刻！”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所有人，立刻补充饮水，动作要快，但要更加警惕！补充完毕，我们立刻离开！向西，沿着河床上游走！”

众人被他话语中的紧迫感所感染，如梦初醒，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恐惧，再次行动起来。这一次，取水的动作虽然依旧迅，力求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却多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和警惕，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眼睛如同探照灯般，不时地、飞快地瞟向四周那些在暮色中显得愈阴森诡异的废墟阴影，耳朵竖起着，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生怕从那黑暗的角落里，突然射出致命的冷箭，或者飞出无声无息、却见血封喉的淬毒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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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那方小小的水洼，虽然面积不大，但似乎真的连接着地下某条充沛的暗河，清澈的地下水源源不断地从底部沙石中汩汩渗出，水量倒也出人意料地充足，很快便将所有水囊重新灌满，那沉甸甸的重量，稍微安抚了一下人们恐慌的心灵。

不敢有丝毫耽搁，在苏全嘶哑却强自镇定的指挥下，商队迅整理好队形，抛弃了一些不必要的负重，准备沿着干涸宽阔的河床，向上游方向——也就是与下游那场血腥厮杀相反的方向——尽快离开这片被死亡和诡异笼罩的古老驿站遗址。

然而，就在队伍刚刚开始移动，最前面的护卫才牵着骆驼，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出不到百步的距离，精神稍有松懈的刹那——

异变，毫无征兆地、如同蓄谋已久般，再次生！

“咻——啪！”

一支造型奇特、尾部带着螺旋纹路和哨孔的响箭，带着一种足以刺破耳膜、撕裂神经的凄厉尖啸，如同地狱恶鬼的嚎叫，从不远处一座地势较高、仿佛古代了望塔般的废墟断墙顶端，某个极其隐蔽的射击孔中，猛地射出！

它像一道灰色的闪电，划破黄昏最后一线暗淡的天空，在空中上升到最高点时，“嘭”的一声沉闷炸裂开来！没有散出耀眼的火光或刺鼻的硝烟，而是化作了一团浓稠的、如同盛夏沼泽地里腐烂树叶堆积产生的、令人作呕的……绿色烟雾！

那绿色烟雾在空中违背常理地缓缓飘散、翻滚，却凝而不散，仿佛拥有生命般，在血色夕阳彻底沉沦后那青紫色的天幕映衬下，散出一种无比诡异、令人心悸胆寒的幽光！

是信号箭！而且是极其特殊的、用于在复杂环境下传递特定信息的信号箭！

“有埋伏！全体防御！圆阵！快！”苏全瞳孔骤缩，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厉声大喝，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形！商队瞬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再次猛地收缩，所有人背靠背，刀剑齐举，寒光闪烁，面向外围，形成了一个更加紧密、如同刺猬般的防御圈。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骨，目光惊恐万状地、如同梳子般搜索着四周任何可能出现的敌人身影。

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致，仿佛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弓弦，下一秒就要断裂！

然而，令人意外且更加不安的是，埋伏者并未在信号箭出后，立刻动预想中的凶猛进攻。

四周的废墟，依旧死寂一片，只有那团绿色的烟雾，如同恶魔缓缓睁开的、充满戏谑和残忍的独眼，在高空中冰冷地、漠然地俯视着他们这群瓮中之鳖，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恶趣味。

他们在等什么？在等最佳的进攻时机？在等某种特定的指令？还是在等……另一股力量的合围？

李不言的右手，已然稳稳地按在了“不语”刀那冰冷如万年玄冰的刀柄之上。周身那原本内敛的寂灭气息，如同水银泻地般，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在他周身三尺之内，形成了一片无形的、令人心悸的绝对领域。他将自身的灵觉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状态，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向四面八方辐射开来！

感觉到了！

就在那片绿色烟雾升起的方向，那座“了望塔”废墟之后，隐隐有四五道阴冷、粘稠、充满了赤裸裸杀意的气息波动，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不止如此！左侧那片坍塌了大半、看似毫无价值的民居阴影里，也隐藏着三道！右后方，那片与沙丘连接、看似空无一物的起伏地带背后，也有至少四道！

对方的人数，绝对远他们！而且，他们隐藏得极好，气息收敛得几乎与这片千年死寂的废墟完全融为一体，若非李不言灵觉远常人，根本难以察觉！他们像是在等待一个约定的信号，或者……在等待某个足以奠定胜局的、特定时刻的来临！

就在这令人窒息、汗水浸透衣背的死寂对峙中，另一阵更加响亮、更加急促的声音，由远及近，如同死亡的鼓点，猛地闯入了这片与世隔绝的死亡之地！

急促！杂乱！密集！充满了金铁交鸣的煞气！

是马蹄声！而且听那沉重而统一的蹄音，绝对是训练有素的战马！数量不少，粗粗判断，至少有二三十骑！正从下游方向，沿着干涸宽阔的河床，以一种冲锋般的极快度奔腾而来！听那如同雷鸣般滚滚逼近的声势，卷起的烟尘恐怕已然如同沙暴，遮天蔽日！

前有埋伏，如同铁壁，阻断去路！

后有追兵，马蹄声疾，煞气冲天！

商队，陷入了真正的、十面埋伏、插翅难飞的绝境！

所有人的脸色，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死灰之色。一种名为绝望的、冰冷刺骨的毒药，以前所未有的度，在每个人的血管里疯狂蔓延开来，冻结了血液，麻痹了神经。就连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自诩沉稳的苏全，嘴唇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无力回天、穷途末路的深深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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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老天爷赐予水源，只是为了让他们在这古老的驿站遗址旁，多苟延残喘片刻，然后再被无情地一网打尽，全军覆没吗？

“苏管事！”李不言的声音如同北极冰原上刮来的寒风，瞬间刺破了这凝固得如同实质般的绝望氛围。他的眼神冰冷而锐利，如同两把出鞘的绝世宝刀，快下令，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带所有人，立刻退守到我们刚才取水处旁边那片相对完好的‘l’形残墙后面！依托地形，结紧密防御阵型！弓箭手上墙！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我的信号！”

他的目光倏地转向下游那马蹄声如雷、烟尘滚滚而来的方向，眼中寒光暴涨，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

“我去看看，来的到底是什么人！是鬼，是神，总要亲自会一会！”

话音未落，根本不给苏全任何回应、劝阻或者表达担忧的机会，他的身形猛地一弓，全身肌肉瞬间协调力，随即如同一条在沙海中锁定了猎物的矫健猎豹，又像一道骤然撕裂浓重暮色的青色闪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瞬间蹿了出去！

他的度太快了！快得出了常人的理解范畴！脚步在布满砾石和松散沙土的河床上轻点，身影在废墟的断壁残垣间几个极其诡异的明灭闪烁，借助着地形的掩护，便已如同鬼魅般掠过了数十丈的距离，巧妙地融入了前方愈浓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他要去亲自会一会那支从下游疾驰而来、身份不明的队伍！在这盘骤然变得复杂而诡异的生死棋局中，这支突然闯入的、带着隆隆蹄声的“兵”，究竟是足以扭转眼下必死之局、带来一线生机的意外援军？还是压垮他们这头早已疲惫不堪的骆驼的、最后一根致命的稻草？是敌是友，是人是鬼，必须由他亲自去辨别、去确认、去……面对！

苏芸冉站在微微颠簸的驼车旁，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车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看着李不言那决绝而迅捷、仿佛孤狼般冲向未知危险的青色背影，彻底消失在废墟与暮色交织的深渊之中，下意识地，用那只未受伤的手，更加用力地、紧紧地握住了袖中那块时刻传来温凉气息的神秘碎片，以及贴身藏着的、散着阴寒诡谲气息的幽冥令。仿佛这两样东西，能在这无尽的危机中，给她带来一丝虚幻的依靠。

她抬起苍白的脸庞，看了一眼空中那团尚未完全散尽、如同幽冥鬼火般幽幽摇曳的绿色信号烟，又凝神倾听着下游那越来越近、如同战场催命鼓点般敲打在每个人心头的马蹄声，以及那席卷而来的、带着杀伐之气的滚滚烟尘。那双深邃如万年寒潭的美眸之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瞬息万变、难以用任何言语去准确形容的光芒。

有对前路的深深担忧，有对眼下危局的凝重审视，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道青色背影的微妙依赖与牵挂，或许……还有一丝被这接连不断、步步紧逼的生死危机所彻底点燃的、深藏于血脉深处、属于她“幽冥之女”身份的……冰冷而炽烈的战意？

这古老的驿站遗址，这干涸的河床，这周围的断壁残垣，仿佛共同构成了一张早已编织好的、无形却又真实存在的巨大蛛网，充满了粘稠的死亡陷阱。而他们这群伤痕累累、侥幸从“亡灵之泉”逃脱的不之客，已然成为了落入网中、拼命挣扎的飞蛾。

此刻，这张蕴含着无数秘密与杀机的巨网，正在从四面八方，缓缓地、却又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坚定不移地……收紧！

真正的血腥风暴，死亡的序曲，现在，才刚要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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