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并未多说什麽。
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老人了,知道什麽该明说,什麽又是不该说的。
朱北收回了视线,弯着腰,向姜钺行礼,面上是很讨喜又得体的笑容。
“陛下,方才这位章太医还同长公主殿下起了争执呢,是怀疑殿下,有越俎代庖之心。”
是传玩笑话,以取乐姜钺的口吻。
“越殂代疱?”姜钺缓慢重复,似在思考这四字有何含义。
老太医向姜姮望去一眼,又低下头,没有解释,没有道歉求饶。
他是很愿意姜钺做个明君,亲贤人远奸佞的,而昭华长公主的名声向来不好。
自先帝时,便有声音说她不安分,否则为何要频频插手前朝之事?
若是能叫姜姮安分守己,让皇帝明是非,他不怕得罪长公主。
“阿蛮,怎麽这麽快便醒来了?”姜姮平声问。
姜钺慢慢地往前走着,靠近她:“外头太吵闹了。”
姜姮:“方才太医说,你近日纵酒过度。”
姜钺:“我……阿姐,我知错了。”
姐弟二人消除了隔阂,你一言我一语。
旁人不知他们是和好如初,只能瞧见这份远超寻常兄弟姐妹之间的亲昵。
老太医早已冷汗直流。
朱北并未忘了他,寻了一个二人交谈的空档,有意提醒:“章太医怎麽还跪着?您老人家,可莫要跪坏了身体。”
姜钺像是也想起了他,确认一般,问着姜姮:“阿姐,是他对你不敬吗?”
姜姮瞥了一眼,云淡风轻道:“倒没什麽。”
只是说她,越殂代疱。
言下之意,便是说她要成为第二个孝文太後了。
不同于世人对纪太後的厌恶,姜姮对她,是很尊敬的。
一方面,是因年岁渐长,渐渐得知她的厉害之处,便心服口服。
另一方面,纪太後是姜浚的生母。
姜姮很偏私。
“阿姐,他不好,宫中需要谨言慎行,他说错了话。”姜钺慢着声音说,“朕要罚他。”
姜姮看他一眼,不可置否。
姜钺未明说,要如何处罚他的失言,但自会有一群人争先恐後,替他排忧解难。
章太医被拖了下去,老泪纵横中,却不知自己说错了何话,做错了何事。
剩下的太医早已战战兢兢了。
朱北和一群宫人站在两侧,神情自若地继续侍奉。
遮阳丶扇风丶奉茶。
姜钺倚在姜姮身侧,像是总算有了一些睡意,可那双眼依旧阖不上。
说不好原因,自他成为皇帝後,便许久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在那日得知韩王谋反後,更是连药物也失去了作用。
“阿姐……我只信你。”姜钺很轻声地道,“只有你,能叫朕安心。”
姜姮安抚着他,想了想,便点了张安世上前:“从今往後,便由你协理太医署吧。”
在这至关重要的位置上,她不想再听见一声“越俎代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