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首发“松口。”
云棠立刻起身,去内殿换上男子的常服,还让兰香给她梳了个利落英气的发髻,活脱脱一个漂亮过头的小公子。
小公子离宫前,亲切嘱咐来教她女红的陈掌事,定要绣好那枚香囊才能走。
但也不能绣得太好,得符合她初初入门的水准。
一脸菜色的陈掌事嘴唇微微颤抖。
自从来教过公主一趟,公主像是认准了她般,回回都点名要她来,推都推不掉。
虽说每次来昭和殿,走得时候都能得颇多赏赐,但公主的针工技艺实在逊色,看得她是眼睛也疼,心也疼。
她劝谏道:“公主,若全然由小人捉刀,旁人一看便知呢。”
“有理,”云棠沉吟几分,道:“那就留一小片云,等我回来绣,就一小片啊。”
一脸菜色的陈掌事应下了。
两人一道上了车架,迎着和煦的暖阳,伴着“哒哒”马蹄声,欢欢喜喜地出宫去了。
因着太子爷那句不许胡闹的话,小侯爷也不敢带人往别处去,车架自东安门出,过青鹿街,走文昌路,径直奔着陆侯府而去。
云棠偶尔挑起车帘,随着马车行进,目光掠过帘外熙熙攘攘的人潮,只见各家商铺旌旗飘摇,引车贩浆的叫卖声混着糖画摊前孩童的笑闹,远处酒楼二层洞开的窗柩里飘出的琴弦歌声,似裹着酒铺新开坛的凛冽香气,凡此种种,汇集成一片市井烟火丶人间喜乐。
这才是她想要的平静日子,不是宫墙内剑拔弩张的你死我活,不是头顶利剑的惊慌失措,更不是转眼就翻脸的人心难测。
“我们下车走走吧。”云棠跃跃欲试。
“不成,外头那麽多人,冲撞了怎麽办。”他们这次轻装简行,只带了两名侍卫。
云棠自有记忆以来便是在江南乡野里长大,即便进宫五六年,面上像个公主,骨子里还是那个满大街乱跑的山野丫头。
如今生了那等变故,她越发嫌恶端庄文雅,说话行事愈发肆意。
“我是牛吗?还冲撞,”云棠撩起衣摆跟尾活鱼般,溜出了马车,“停车。”
待马车停下,她不等人扶,也不等脚凳,提着衣摆就跳了下去。
“诶!”
小侯爷抓都抓不住她,只能骂骂咧咧地跟着下车。
太子爷就应当亲自来看看,到底是谁胡闹,他敢说,便是太子爷他自个儿亲自在此,也管不住那皮猴子。
云棠一路走一路买,小侯爷跟在後头追着付账,俩小厮手里满满登登提着,都快瞧不见面容。
走累了,就随意进了家茶楼歇脚,喝大碗盖茶,听左右磕牙。
可巧了,屏风後的那桌正在闲话沈侯家的公子,流放岭南之事。
云棠磕着瓜子,身体微微往後仰,竖起耳朵,听得专心致志,小侯爷喝多了茶,跟她打了个手势出恭去了。
“那沈洗终于走了,你是不知道他仗着家世,日日闲逛,一点差事不干,大理寺本就公务繁忙,多出来的活可不就落我这种寒门子弟头上了,”那白衣男子搭着友人的肩膀,一把辛酸泪,“陆兄,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我过得有多苦啊。”
“每日里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你瞧瞧,你瞧瞧,我才刚及弱冠,就熬出华发了!”
云棠听得有趣,不料突然一声粗犷呵斥骤起,“你算什麽东西,也敢在这编排我沈氏公卿!”
说话间,屏风後桌椅撞倒丶碗碟碎裂,几人推搡丶拳脚相向。
云棠放下茶碗,绕过屏风前去观战,只见俩彪形大汉膝盖顶着俩书生的背脊,双手反剪,另一位华服男子站在一旁,擡脚就要往人脸上踩去!
打人哪有打脸的!
“住手!”
云棠连声喝止,虽不知全貌,但以脚踩脸太过侮辱,况听方才所言,俩人当是朝廷命官。
官身何能辱。
那华服男子正是沈洗的堂弟,沈聪,素日在京里横行惯了,与沈洗是一路货色,平日里颇好些男风。
乍见一清秀过头的年轻男子,步履轻盈丶面容俊俏,细细白白的脖颈没入宝蓝色襕衫。
他喉头微动,视线顺着肩背滑到那一把细腰上,真是比清雅楼里的头牌小倌儿还要纤细灵巧几分。
这一把好腰若是能搂在怀里疼上一疼,听一听那软语求饶,定是全身酥麻,快活似神仙!
他舔了舔牙,绕过地上的一堆浊物,贴近云棠,俯身道:“公子面生啊,刚来京城?”
衣料熏香混着酒气丶浊气扑面而来,云棠捂着口鼻,急忙嫌恶地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