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中像是在劝诫,实则在威胁。
眼前人与从前的太子哥哥判若两人,言语中的势在必得好似不是她回避丶推脱能湮灭。
而陆明,若因她之故,遭受无妄之灾,亦非她所愿。
如今,要怎麽办?
剑拔弩张之际,忽听得一苍老声音,“殿下,方太医到了。”
书房外徐常侍领着人,通传道。
太子敛了眸中寒色,缓缓站直了身子,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清风明月般的太子殿下,甚至十分贴心地扶了一把云棠,托着她的後腰不至于脱力摔倒。
“进来。”
清月方才见情状不对,早早已退了出去,此刻听得殿下声音,默默随着太医一道走了进来。
太子瞧了她一眼,示意她领着人去里间伺候问诊。
云棠跟逃命般快步移去里间,里头设有屏风,她躺在屏风後的长椅里,手搁在旁边的矮几上,心还在怦怦跳,神魂尚未归位。
清月矮身在旁,在其手腕上系上诊脉的细绳,却见那手腕上印着发青的指痕,皓腕柔软显得那指痕更加凶蛮。
她悄悄看了眼公主,面色红白交杂,似是受了惊吓。
绑好细绳後,又贴心地端来一盏参茶,“公主,喝口热茶再看诊罢。”
云棠像是没听见般,心中惊惧不安,他怎麽会知道她有味觉的病症?她从未对他人吐露过啊。
如今小侯爷的事尚未解决,自己更是深陷此不伦之事,当真是前景一片灰暗。
“公主?”清月又唤道。
云棠被唤回神志,看向清月,想了想问道:“太子是什麽时候知道我这病症的?”
“有段日子了,应当是那日您与小侯爷出宫,太子爷後来也外宿了一宿,次日清晨回来时吩咐的。”
“本想当日就派太医去,但思虑公主定然不肯好好就医,就等到今日您来了这东宫,才请太医。”
那晚两人宿醉,莫不是太子後来也来了?
方才他说自己宿醉伏在他怀中,难道是真的?
云棠闭了闭眼睛,不愿再去想,那一场酒当真是误了太多事。
太医诊脉後,行到外间开下药方,又将药方呈与殿下御览。
“臣方才诊脉,公主盖因情志不谐,郁结于心的缘故,才会引发味觉失调之症,药石之物能从旁调理,却不能治这心病,请殿下恕老臣无能之罪。”
太子面色沉沉,将药方给了清月,令其日日亲手煎了,送去昭和殿,亲眼看云棠服下才可。
方太医抖着一颗心,背着医箱,与清月姑姑一道出了书房。
瞧着外头的日光,这周身的寒毛才算软了下去,伴君如伴虎,太子殿下如今担着监国之责,威重地很哪。
里间的云棠待外头没了声音,立刻起身,不能再留在这里,以後更是半步都不能踏入这龙潭虎xue。
她打定了主意,也不管这主意奏不奏效,太子会不会配合,就凭着一腔的冲动快步从里间走出,假装没看到御案後的那道明黄色身影。
“回来。”
太子没擡头,神色已缓和,他端坐在御座里,手执朱砂御笔,批阅奏折。
云棠如被踩了尾巴,咬咬牙,转身走了回去。
太子从一叠奏折中抽出一份,递了过去。
云棠不明所以,接了过来,翻开一看,是陆侯爷从西北来的奏折。
她越看越心惊,陆侯爷言辞沉痛,痛斥小侯爷胡作非为丶毁人清白,其罪当诛,子罪父亦有责,惟今之计陆府愿以万金之数为聘,迎娶崔氏女进门,结两姓之好,成姻缘佳话。
“陆侯爷也同意娶吗。”云棠放下奏折,呐呐地道。
“原是不愿意,但崔府放出风声,言当日望星楼之事,陆氏没有退路了。”
太子瞧她整个人都萎顿下来,眉眼耷拉着,想了想道,“圣旨已下,婚期定在下月月初,这段时日你就待在昭和殿,不要出门。”
云棠闷闷地,想到小侯爷昨日那般消瘦的身影,全然没有他素日里白白胖胖丶笑口常开的乐呵。
还有华姐姐,强忍泪眼,无语抽噎的伤心模样。
“不想回昭和殿?想留在东宫?”太子见她愣着,问道。
云棠欠身福了一福,转身飞快地走出书房,一路近乎跑着出了伏波堂,一头钻进停在夹道的软轿。
“快走!”
她原本想再去见一见小侯爷,问问宿醉那晚之事,太子是否真的来了侯府。
但这糟心的婚事,便是宿醉之後发生的,不好在他面前提这等伤心事。
等到下月月初,小侯爷成婚後,他便要搬出东宫,往後再见怕是难了。
想到这里,愈发难过,都说皇宫是人人羡艳之地,可在里面的人怎麽个个都这麽伤心。
回到昭和殿後,她将写给陆明的那封信取了出来。
原本只是想留个念想,但观太子今日言语,这信不能再留了,平白要给陆明招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