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差不过月馀,军务就忙好了?敌人就打退了?
她心中存疑,却也没有再多说,“你快出宫吧,婚宴要隆重盛大,我原本有好多珍藏的珍宝在昭和殿,如今大概都已经被封了,待我出去後,想办法给你们备一份礼。”
想了想,又补充道,“多贵重是没有了,往後可能还得请小侯爷丶侯夫人多多接济我。”
小侯爷想到东宫的那处小院,她从这诏狱出去後,保不齐太子要如何施为,“从诏狱出去後,你有什麽打算吗?”
如今她这座小山坡,只剩下太子这一只老虎,想要靠着往日的那点兄妹之情劝说,怕是不成。
但也并非走入绝境,母亲败了,还有皇後,甚至是陛下,事缓则圆,她总能找到出路,全身而退。
“我自有我的觉悟,你早些回去陪我姐姐,让她少流些眼泪才是正经。”
小侯爷犹豫着一步三回头,直到走出诏狱了也还没想好,该不该告诉她,太子爷整了一处小院,要专门关着她。
云棠回牢房的路上,走得很慢,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挣扎,待行到牢房门口,看着那扇打开的牢门,她倏地转身走到母亲的牢房前。
“你为什麽没有杀了方嬷嬷。”
贵妃自进了诏狱後,一直沉默着,每日里她闹腾时,也大多是面无表情地面朝墙壁盘腿而坐,犹如一座落魄的石像。
云棠看到她转过来,面皮已经垮了,如瀑的青丝里搀着随处可见的白,眼眸也不再如往昔般充满高高在上的锐气,整个人混沌而无力。
心中一惊,不过短短十日。
贵妃苍白的唇角微微勾起,她们是母女,即便并不相亲相爱,但云棠一开口,贵妃就听懂了这话背後的意思。
一个对亲生女儿下杀手的人,为什麽会在一个嬷嬷身上迟疑。
为什麽呢。
或许,是方嬷嬷是她的贴身嬷嬷,突然死了,容易引人怀疑。
也或许,是她陪了自己大半辈子,比世间任何一个人陪伴她的时间都久,所以她犹豫了。
更或许,是太子动作太快,在她稍稍犹豫的空档,他就发难了。
这些都是理由,但她一直知道这个女儿在向她求什麽,她越想要,她就越不会给。
她要她痛苦,痛彻心扉,痛到死去活来,如此,太子才不会称心如意。
如此,她和阙儿,也不算输得彻底。
贵妃轻轻眨了下眼睛,嘴角微微勾起,眼睛死死盯着云棠,像是毒蛇吐出信子般,残忍地道。
“因为我心软了。”
因为即便像我这样的人,也是有真心的,我可以给很多人,只是对你没有,而已。
云棠脑中好似“嘣”地一声,断了一根崩了很多年的弦,通身血液倒流逆施,手脚冰凉地几乎站立不住。
阿婆曾经对她说,别怕去京城,那里有你的母亲,她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会悉心照顾你,半点风雨都不让你挨着。
阿婆,你骗我!
霎时头疼欲裂,仿佛有把生锈的大刀在脑子里到处砍,刀刀锋利,血肉模糊。
她是这世上最恨我的人,她对我一点都不好。
那些藏在心里丶眼里的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汹涌而下,打湿了她的脸丶她的衣襟丶她破破烂烂的囚鞋。
她疼得只能蹲下身去,双手抱着膝盖,猩红的眼睛盯着那人,用力之下眼眶好似都要裂开,张口想要反驳,喉咙却像被人紧攥住般,连呼吸都很困难。
“来人!!!快来人!!”
送她回来的狱卒瞧着样子不对,一边喊一边往外跑,生怕这贵人死在他脚边。
牢狱中的三位至亲,均只是淡淡看着,或躺或坐,百无聊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