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首发玫瑰杏脯
日落西山,橘红烟霞浸染东宫,伏波堂院中的红梅丶绿竹丶秋千随风微微浮动,檐角的铜铃反射这金光,摇曳间碎钻般的光影散落阶上。
往来宫人躬腰垂手,脚步无声,尤其是经过那紧闭的朱红色寝殿大门时,更是屏息敛气,生怕一个呼吸声重了,惊扰了里头的贵人。
寝殿中,侍女捧着盥洗的布巾丶金盆丶丝绸中衣等一应物件儿,随侍在落地罩外。
衆人都只是静静地垂首看着自己站着的那一块金砖,寂静无声,好似没有活人气息。
直到寝榻间传来一点衾被翻动的声响,唤水肩膀稍动,她手上捧着的不是盥洗之物,而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殿下自宫外回来後,就吩咐她熬上一副汤药,待太子妃午睡醒来,就伺候她服下。
彼时殿下面色含霜,眸中冷厉之色令人不敢直视,但药不能乱吃,她只能顶着掉脑袋的危险,抖着胆子问道。
“请殿下明示,奴婢的两张药方,该取哪一张?”
万幸,殿下此番并未说些含糊其辞的话让她去揣摩,而是直接在她递出去的药方上打了个勾。
床榻中的云棠已经醒了,一团浆糊般的脑袋木呆呆地瞧着寝榻上面的游龙戏凤檀木雕画,又转头去看床头挂着的那只香囊。
一只缩手缩脚的飞龙盘在一朵柔软的白云上。
眸中猛地一缩,彻骨寒意遍布周身,东宫!这是东宫!
怎麽还在这里?
昨晚她已经出了城门,一路往和川去,怎麽一醒来又在东宫?!
小侯爷呢?
外头的盥洗侍女听见声响,脚步无声地走到寝榻边,分两列静立。
一位稍年长的侍女伸手将帷幔束起,挂于两侧的金鈎上,殿中的晕黄光线涌入寝榻,云棠擡手挡了一挡。
“太子妃殿下,奴婢服侍您起身。”温声细语,谦卑有礼。
云棠扒着衾被不肯动,亦不让她们近身,视线一转,看到端着汤药的那名侍女,正是昨晚她打晕的那位。
她应当知晓一二。
“你过来,”云棠将旁人挥退,殿中只馀下两人,“这是怎麽回事?我为什麽还在这里?”
唤水捧着黄花梨木的托盘,眼睛瞧着那冒白气的汤药,太子淫威在前,她哪里敢多说一句。
任凭云棠好话说尽,这人就一句话,“请太子妃进药。”
又要给她灌药,谁知道他在打什麽歪主意,抓起衾被,翻身向里,大有一副继续睡觉的意思
唤水瞧瞧药,又瞧瞧太子妃,只好道,“殿下在书房,待您用了药,奴婢就领您去见。”
“这药是吃什麽的?”
唤水不敢说实话,只支支吾吾说,“是治您的,您的失魂症。”
云棠眯着眼瞧她,说得这般心虚,可见不是实话。
这必定不是什麽良药。
如今在这东宫,她谁也信不过,起身梳洗後,看都没看那碗药一眼,转身就往殿外走。
要找太子问个清楚,是杀是剐都可以,只别这麽悬着。
待行到书房,里头似有人在议政,她在帘後略站了站,觉着一时三刻完不了事,于是转身要走。
但身後的宫人伸开双臂,将人拦住。
“殿下吩咐,请太子妃在这反思几许。”
云棠回头看了眼书案後的人,光风霁月的一张脸,手执湖笔,游龙走凤。
不让走,也不让进,就要她在这站着,反思什麽?
她有什麽好反思的。
该反思的是他。
云棠站到双腿发麻丶膝盖发酸丶眼冒金星之际,太子终于大发慈悲,挥退了一衆官员,让她进来。
“跪着。”
太子仍旧看着手上的奏折,嗓音清冷。
云棠在书案前跪得利落,恭恭敬敬地给人请安,“太子殿下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