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谭嬷嬷领着吕家二姑娘丶陆家三姑娘,进了东宫的门。
待到伏波堂的寝殿时,云棠正坐在书案後,奋笔疾书。
“谭嬷嬷怎麽来了?”她起身迎去。
“拜见太子妃殿下。”谭嬷嬷领着两人,徐徐行礼。
云棠不喜欢也不习惯这样的称呼,但从前谭嬷嬷总是带皇後宫中的茯苓糕给她吃,吃了这些年,总是嘴短,当下也并未说什麽,只是将谭嬷嬷扶了起来,引到长榻边,又让侍女搬了绣墩来赐座。
谭嬷嬷不敢真坐,又不敢不坐,故而只坐在了绣墩的边缘,恭敬地道。
“殿下,奴婢此番来是受命于皇後娘娘,将此二女送来东宫。”
“一位是吕大将军家的女公子,名唤吕长英,年方十六,另一位是咱们陆府的表亲,陆爵爷家的女公子,名唤陆婉,年方二十。”
云棠坐在长榻上,素指轻拢一盏金满堂,就着清甜的茶香,氤氲的茶气,仔细地瞧着眼前两位美人。
一个眉眼英气,似三月新柳裁就的柳叶刀,单单安静地站在那,骨子里就透着股飒爽利落的劲儿。
另一个犹似带水芙蓉,眼波流转间,似有万般风情。
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饶是她在宫中多年,见过陛下後宫三千佳丽,这两位也是格外出挑的。
她若是男子,不消几日,估摸着也要拜倒在这石榴裙下。
指腹缓缓摩挲着掐丝珐琅盏的釉边,若是这东宫有这般绝色,日日在太子跟前晃悠,温香软玉在怀就不信他能不动心。
如此,待她治好这邪门的失魂症,于这东宫抽身也能更容易些。
只是,此时太子不在,她若将两人留下,难保他不会怪罪她自作主张。
谭嬷嬷见她沉默不语,想起出宫前皇後娘娘的殷切嘱咐,以及从陆吕两家那收的钱财,今晚这事,务必得办成。
她思忖几番,莫不是怕这两人进府争宠?
“殿下,两位姑娘的身世背景,都经三府六司彻查,皆清正无瑕,品性端方和顺,绝无邀宠争妍之心,万事皆以殿下马首是瞻。”
云棠虽有心留人,但心中犹是犹豫,方才用膳之时,她跟唤水打听了下,这失魂症得吃上十日的汤药,方能见好。
虽然她回话时,眼神总是躲闪,但此事事关重大,她总不敢撤谎,想来应当是太子下令,不准她告诉自己。
眼下,她若是先平安度过这十日,再将人迎入府中,以待後用,是最为保险的。
生怕此刻收了人,惹怒了太子不给她治病了,反而得不偿失。
事有轻重缓急,这两人来得早了些呢。
“叮”地一声,云棠放下珐琅盏,问道:“太子殿下知晓此事吗?”
“回殿下,太子殿下先前见过陆婉姑娘,吕姑娘尚未得见,”谭嬷嬷回话颇有些春秋笔法,“这两位,是皇後娘娘千挑万选出来的,先头也与太子殿下知会过,您尽可放心。”
“殿下近日宿在北大营,这两位姑娘若不先留在东宫作客,待殿下回来了,由他自己定夺?”云棠笑着道,“毕竟我与殿下并未成婚,即便是我,也是客居在此,实在做不了这个主。”
能将人留下就行,谭嬷嬷心中欢喜,这送进东宫的人断没有再送出去的道理。
即便太子回宫,总不能闹去皇後娘娘宫中。
“奴婢谨听太子妃殿下吩咐。”
谭嬷嬷笑眯了一张脸,眼尾褶皱愈发深刻。
月至中天,寒风飒飒,云棠送别谭嬷嬷,又着人将两位美人送去偏殿安置。
方才她说暂留东宫时,陆姓姑娘喜上眉梢,面颊绯红,但那位吕姓姑娘却大为不同,眉间几不可见地微蹙,落于腿边的双手亦是收紧,看起来不大情愿。
且方才谭嬷嬷只提陆姑娘,不说吕姑娘,想来此间也很有些猫腻。
她一路走一路想着,颇有些意趣,待走回寝殿,盥洗侍女已捧了金盆布巾,绸衣绸裤,待她沐浴入寝。
唤水行至书案边,收拾一应笔墨纸砚,不甚瞧见方才太子妃书写的东西,一阵惶恐,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一尺见方的白宣纸,太子妃洋洋洒洒写了三页,铁画银鈎丶刺破纸背,全是骂太子殿下的话,想来在写时一腔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