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水不敢接这对玉镯。
“拿着罢,这话极重要,务必把话带到。”
“奴婢遵旨。”
唤水接了玉镯,扶着她躺下後才离了寝殿,出去复命。
次日是个大雪天,北风呼啸,吹落一地嫣红腊梅,寝殿的窗柩上丶长廊下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琼楼玉宇丶银装素裹。
或许是榻边安息香的缘故,也或许是万念俱灰又疲惫累极的缘故,她不知何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魇丛生,情节破碎又混乱,她好似在一片白茫茫的云雾里迷路了,找不到出口。
身後若隐若现地有双锋芒毕露地眼睛在盯着她。
一旦拐到一个他不认可的路口,立刻就能感觉到身後压迫过来的沉沉视线。
她只能一次次重新走,直走到筋疲力尽丶双脚血污。
“你到底要我去哪里!”忍受不了这无声的威胁,转身怒吼。
白雾缓缓散去,那人的身形丶面容渐渐显现。
待看清他的容貌,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惊恐无措,亡魂大冒!
“别过来!”
云棠惊叫一声,浑身湿汗从噩梦中醒来。
她仰躺着的身子发僵,目光虚浮地看着床顶上熟悉的游龙戏凤雕花。
唤水提心吊胆了一夜,此刻见人醒了,硬着头皮上前伺候。
“太子妃,奴婢服侍您梳妆。”
她转过头,看着床榻边的侍女,眨了眨眼,又垂下眼去,思索昨晚那一遭难道只是她的另一个噩梦?
抑或此刻犹在梦中?
慢慢擡起一只手摸了摸脸颊。
热的。
又掐了一把。
痛的。
唤水仔细看着她的面容,心下纳闷儿,难道药没起效?
不会吧?若没起效,她会被太子爷活埋的!
抖着嗓子又喊了一句:“太子妃?”
“怎麽回事?”云棠回神,撑着沉重的身体要坐起来,“昨晚那碗药?”
还好!还好!
药是对的,她的医术又有大进!
她也不用被太子活埋了,转念一想,心中又升起几分隐秘的期待与喜悦。
她受太子淫威压迫数月,这一口郁气说不准今日就能出了,毕竟依照太子妃的性子,等会儿定然会去找殿下闹个天翻地覆。
唤水将此事始末,跪在寝榻边一五一十详细道来。
她也不明白,殿下为何会作此选择。
朱砂御笔落到那张药方上时,心中惊诧不已,以至于後来看到太子妃与殿下闹得不可开交时,她亦请示过,是否要换药方。
但他只是警示地盯了她一眼,好像她说了什麽不该说的话一般。
云棠穿着雪白绢衣,坐在榻边,长长的乌发垂在胸前,黑白分明,眸光放空。
故意磋磨她的反骨,是要她心生畏惧,要她臣服脚下,当一个乖顺听话,全然活在他掌心中的玩物。
那个暗无天日的鸟笼子,逼她到绝境的献身,把她推入深渊,再高高在上地伸出救赎的手。
这是他的手段。
第一次她开始害怕这个人。
那阵从心底泛起畏惧,随着经络渗透入骨髓,丝丝入扣,将她牢牢缠住。
她擡眸环视着金玉堆砌的寝殿,鎏金雕龙的殿柱,陈列着珍宝的博古架,脚底的金砖,连熏笼里的龙涎香,袅袅轻烟里都带着尊贵无极的暖香。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让她心甘情愿地住在这座黄金笼里,永远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视线落到窗柩边的白玉春瓶,腊梅枝条舒展,原先的青绿花苞已开成朵朵红梅,点缀在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