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一趟,能帮多少算多少。”
谢南行的面色凝重,挣扎几番,还是说了。
“炸的地方离陛下落榻的院落不远。”
云棠面色骤变,整个人如遭雷击,空白片刻後立刻披上外衣,推门往事发地跑,脚下愈来愈急。
“你打把伞啊!”谢南行在後头追喊道。
漆黑夜里,雨越下越大,凄厉的哀号与压抑的痛哼穿透哗哗雨声,搅得人心头发紧,官府和医署的人已经到了,云棠看着一架架担架从身边跑过,上面的人无一不是面色痛苦地呻吟。
云棠脚下发软,打了个趔趄,再往前走,就能看到被炸毁的断墙残瓦。
不远处支起了五六个帐篷,帐篷底下挤满了刚被官差从废墟里刨出来的人,裹着脏兮兮的破布,有的靠在帐篷杆上哭泣,有的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眼里还凝着劫後馀生的茫然。
她还要往前走,被官差伸手拦住,“前头危险,废墟底下说不定还埋着没爆的炸药,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风卷着雨丝扑在脸上,混着火药硝石和血腥气,“我就去看看,我的。。。我的家人住在那里。”
这小官差也是第一次见这般惨烈场面,看了看云棠惨白又伶仃的模样,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心生几分不忍与怜悯,“已经救出来的人都安置到帐篷下了,我领你去看看。”
五六个帐篷一个一个看过去,没有他们的身影。
云棠心上如压重石,转身便要往废墟方向走。
“欸!你不能过去,那里很危险!”小官差拦在她身前。
两人争执之间,云棠听见有人在後面喊她。
云棠转身,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来往的人脚步匆忙,灯笼和火把的光在雨中明明灭灭,那一点光亮照亮了李蹊久违的面容。
霎那,风声丶雨声重新落在她的耳边。
“我没事,我在这里。”李蹊道。
云棠唇瓣嚅嗫,说不出话,停顿片刻後才深吸一口气往他那走去。
李蹊并不像他说的那般好,走近了才看清他的衣袍都打湿了,湿嗒嗒地坠在身上,手背上丶颈侧都有擦伤。
环顾左右,没有看到孩子。
“他没事,让人带下去了。”
李蹊的视线粘在她的面颊上,斜风吹着夜雨往两人身上飞。
云棠大概是吓到了,面容苍白,黑漆漆的瞳仁被雨水洗过般,明亮又惶惶不安。
就像十二年前,在顺天门下,他第一次见到云棠那般。
她从车架上跳下来,穿着青色披风,似一团自由而畅快的春风般跑到他跟前。
自那以後,他用尽他所能去拥抱这一缕春风。
只是春风难解,缘分殊途,他只能在一个又一个孤寂寒夜一遍遍临摹那阵春风。
云棠见他平安,便也没有别的话要说,正好看到谢南行抱着帐篷和吃的跑了过来。
“这里!”
云棠举高手,晃了晃。
云棠将一葫芦酒递了过去,永远高坐明堂的陛下何时被冷雨淋这麽久过,整个人像是泡在雨水里,冻得面色发白。
“喝口酒暖和下。”
李蹊接过,顺势握住了云棠的手。
“你的手都凉透了。”
云棠没有回应,只是挣开他的手,同谢南行一起将带来的吃的喝的分发给旁人。
事发突然,除了临时帐篷外,官府临时腾挪了一家客栈供受灾百姓居住,不少轻伤的百姓已经纠集成队,积极地往客栈走。
李蹊淡淡的眸光看着云棠,好似在说,我不想去。
“跟我走罢。”
她的心肠太好,领着李蹊并两个贴身侍卫回她的小院。
家里并没有多馀的屋舍,谢南行主动提出两个侍卫跟他住,三个大老爷们挤挤就好了。
云棠眯了眯眼,无声地冷笑。
李蹊很自然地跟着云棠进屋,卧房不大,但收拾地很舒适又温馨,拔步床靠着南边的墙,挂着织金绣海棠的帐子。
床上的胭脂色绸被摊开着,大约是方才惊慌起来尚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