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信宫。
内殿。
长公主李云睿正慢条斯理地对着一面巨大的铜镜梳妆。
宫女屏息垂手侍立。
长公主用象牙梳缓缓梳理着自己乌黑亮丽的丝,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对自己的容貌向来引以为傲。
一名心腹女官跪在阴影里,低声汇报着牛栏街的结果。
“哦?没死啊……乡下来的野小子,命倒是硬得很。”
她放下梳子,从桌上拿起一支点翠凤钗。
对着镜子比了比位置,优雅从容。
“程巨树空有八品蛮力,却是个不中用的废物。”
“可惜了滕梓荆那条好狗,忠心可嘉,死得其所。”
长公主语气平淡,仿佛在评价一件失手打碎的瓷器。
当听到‘范昭昭为范闲挡下一掌’时,她拈着凤钗的指尖一顿,倏然收紧半分。
李云睿将手中的凤钗缓缓插入髻,柳眉上挑,语气带上一丝玩味。
“真是……情深义重啊。”
她拿起一盒色泽最艳丽的胭脂,用指尖极其仔细地挑上一点,轻轻涂抹唇瓣上。
镜中的女子,瞬间容光焕,美得惊心动魄。
对着镜中完美的自己。
李云睿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声音轻柔。
“好一个……兄妹情深,好一个……奋不顾身。”
长公主眼波流转,伸出沾着胭脂的素手,缓缓在光滑冰冷的镜面上,画上一个大大的叉。
长长的护甲划过镜面,出刺耳的“吱嘎”声。
“范昭昭……本宫记住你了。”
“你以为挡下一掌,就能护住范闲?”
“你以为自己为婉儿治病,本宫就会放过你?”
李云睿轻轻摇头,似在怜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天真,愚蠢,你的牺牲只会让这局棋,更有趣,更……痛苦。”
话音落下,她收回手,拿起一方雪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沾染的胭脂。
随即,将丝帕随意丢在地上,如同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
“好好养着吧。”
“本宫倒要看看,你这朵刚烈的花,能在这京都的风雨里撑到几时。”
女官跪伏在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冷汗浸透后背。
……
御书房。
灯火通明。
庆帝正埋在御案前批阅各地的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