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羽毛并不属于她,是根尾羽,尾端是如红火般炽烈的色彩,分外夺目。
“小鸟儿涅盘的时候,羽毛会被业火炙烤,听说那种感觉,是格外生不如死的。”她瘪着嘴,指尖拈着羽毛,反复晃荡,“也不知道你当时是什麽感觉?”
“天羽族一生最多也就涅盘一回,而你啊,我那可怜的小鸟儿。”
她眉头微微蹙起,看似没心没肺的面容上肉眼可见地浮现些许心疼的情绪来。
“你可是涅盘了三回。”
她缓缓靠近了,步子略显沉重。
“疼吗?疼吧。”
她半蹲下来,双手捧上鸦非语的面颊,垂落长睫,喃喃道:“当时我不论怎麽劝你,你还是那麽执着,你怎麽就那麽傻,那麽好骗?”
“你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却为了救活我,将自己的凤凰丹心生生剖出来,给了魔尊。”
“姐姐活了,可你怎麽……就什麽都不记得了?”
她静静地坐着,凝视着鸦非语那张与故人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
凤凰丹心,是每一位天羽族族人都有的,就像是凡人修仙离不开金丹,魔修修魔也会结一个假金丹以储存魔气一样,凤凰丹心用于存储妖气,剖去凤凰丹心,即代表天羽族失去前世涅盘的所有记忆,且无法再涅盘重生,来世便会作为一个凡人活着。
她叹息一声,终究还是舍不得把鸦非语闷上那麽久。自己这个弟弟,从前世就不听话,固执得很,转世重生了,性子也是半分未变,尽管少了那几分骄纵与肆意,骨子里却还是那个人,灵魂尽管破碎不堪,却还是能看出故人的影子。
她将鸦非语转移到那金蛹之中,略施灵力,便把他关在了里面。金蛹内部相当安全,外表看起来只是弱不禁风的一层半透明屏障,实际上却格外坚硬,至少她在里面沉睡了数百年都未曾苏醒过一次,足以证明这里的安稳。
鸦非语在里头,安全些。
这样想着,她面上展露出些许笑容。
第一世,她还是天羽族公主的时候,当时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凤凰,误以为爱情是自己的一辈子,便义无反顾地跟随自己的爱人——当时的魔界第一尊主回了魔界,少年叛逆,她从此数百年未曾与天羽族联系。
後来,她才发觉,自己似乎已经主动飞入了名为“爱情”的金丝笼中。
天羽族长生不灭,因此需要控制生育数量,只有天羽族组长与其伴侣才拥有繁衍後代的能力,并且一代最多只可以生三颗蛋。她并不是天羽族族长,公主的身份随着她太久未曾与天羽族联络,慢慢变得淡了,当时的魔界,甚至将这个称呼当作嘲笑她的话柄。
她的丈夫很爱她,这是无可否认的,尽管她无法生育。
可时间一长,她慢慢感觉,这并非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作为天生无拘无束的鸟儿,比起被囚困在爱情的牢笼之中,她更适合翺翔在无边无际的天空,肆意飞翔丶展翅,而不是在这暗无天日的炼狱之中,重复着自己日复一日的生活。
她曾经以为,没了爱情,她便一无所有,可现在她才後悔,才发觉,爱情才是真正使得她一无所有的事物。
她想要离开,可常年动荡的魔界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神魔战争,爆发了。
她不喜战争,却又忍不住因战争的开始而暗自窃喜——这代表魔界并不安稳,她或许可以趁乱离开,回到自己向往的一片天地之中。
可她甚至来不及好好规划自己走後的生活。
天降横祸,她死于乱箭之下。
在自己死後,魔尊几欲疯狂,那场战役最终以神魔两界都死伤惨重作为结果,勉强结束,可有些人却回不来了。
魔尊日日以泪洗面,研究古时禁术,试图复活她,却是无用,他的身体反倒在日复一日的试验之下慢慢变得虚弱,眼看着下属个个起了造反的心思,他却是无暇顾及。
就在此时,一声凤鸣从魔宫之外响起。
魔尊擡头,认出了来者。
天羽族当今族长,鸦非语。
也是他亡妻的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