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差矣。”宁子澄插进来说:“你没见过他顶着雷暴守行星的时候,那叫一个危险惨烈,那风刮得呀,打在脸上跟刀子似的,我窝在帐篷里都快冷崩溃了,他还红着一张脸,穿着防护服守在外面,真的是惊险,我都怕雷降下来劈死他。”
楚斯年嗤笑,“没这麽夸张。”
不过,他每次去观测行星都跟历劫差不多,无论是寒冷丶极热丶雪暴,他都得守在原地静观星态。
有时碰上条件好点的地方就舒服些过,碰上条件不好的就凑合些过,他幼时的一身骄纵气都被磨没了。
“有的天文学者锁研究室,有的天文学者全球跑啊!”梁通不禁感叹。
“我们这些学计算机也没好哪去,我感觉我都快得颈椎病了。”宁子澄挠挠头说。
“我快你一步已经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没啥问题,就是我的眼睛近视了。”梁通夹菜放碗里,“我在医院还碰见熟人了。”
“谁啊?”
梁通神秘兮兮看他,“猜猜,你也认识。”
“陈驰吗?”
楚斯年夹菜的手微微顿了下。
“不是他,是赵杰超!”
宁子澄忽然擡眼看他,眼神飘了几下,“你没逗我吧?”
“是他!”
宁子澄说:“你看错了吧?”
梁通擦了擦嘴,“也是来看颈椎的,不过好像他有点严重,手里拿着光片一脸愁容。”
宁子澄说:“那看来他还挺努力的,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想着报复陈驰了。”
梁通说:“应该不会吧,国赛早结束了,闹也闹过吵也吵过,还有什麽好争的呢?”
饭後,宁子澄又揪着他们打了好几把游戏,最後是周禚说,“我们要晚归了。”
宁子澄和梁通才惊坐起,拿着手机就往外冲,“妈的这些该死的领导,让晚归查这麽严!一逮到就全校通报,五十张脸皮都不够丢的!”
楚斯年跟着出去送他们,“行了吧你,我让黄叔开快点送你们回学校,肯定能赶上的。”
“再见啊再见啊!”
“先生早点睡。”
楚斯年点着头,目送着他们下了电梯,闹哄哄的声音便逐渐消失殆尽。
楚斯年笑意渐淡,回身关门,将冷清锁在门外。
他看着刚收拾整洁的屋子,从冰箱里拿出了瓶白兰地。
楚斯年前段时间忙,没有时间碰酒,这几天闲下来都差点忘了喝酒这件事。
人还是忙些好。
楚斯年一手拿酒一手打电话,“讯光归到我们旗下可以着手准备了,慢慢切断楚庄与外界的合作,做得隐秘点他不会发现。”
“好的先生,”
“等内部问题爆发,就做好防御放消息吧。”楚斯年一一说了几个重要的点,助理便立即着手去办。
挂电话後,楚斯年翘起眉眼,灌了近半酒。
浓郁的果香混合香草入喉,他无端感到极大的愉悦与轻松。
或许他才是天生坏种,竟早早做好打算让亲生父亲下狱。
楚斯年心里很畅快,一想到楚庄即将面临的风波他就高兴,高兴得想从楼上一跃而下再飞上天逛几圈,问问上帝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
想着,他又有些无端空虚。
他仰靠在柔软的椅子上,靠垫轻轻裹挟着,像陷入一场棉花幻梦,梦里有青草味的空气,水果味的白云。
客厅暗淡的光线轻抚在他缱绻的眉眼,冬风自窗外飘来揉乱了他的发,楚斯年微微蹙眉,往後一仰,摔倒在沙发上。
椅子落地发出清响,他透过朦朦胧胧阂起的眼睛,看见了光线的源头。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有人叫他。
说斯年斯年,不要害怕。
说斯年斯年,慢慢长大。
说斯年斯年,他闭上眼,灵魂随冬风追溯到多年之前,那风华正茂的,钟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