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镜笑道:“陛下让奴才带工部尚书支钱,真接到银子时,尚书激动得手都在抖。”
“尚书问奴才,国库是哪里宽裕了银两?”
“奴才再透露给他一星半点。”玉镜道,“吓得他不敢要,但奴才坚持说这是陛下对辛劳之人的恩赏,工部尚书推不过就拿走了。”
嬴曦慢慢点头,兀自起身,站得很挺拔。
玉镜斟酌着低声笑道:“那苏雪仪不识擡举,陛下把原本拨出来优待他的银两,全都送给尽心为朝廷办事的人。苏相知道,一定追悔莫及喽。”
玉镜这话说得危险:到底苏相有没有失去圣心?
大总管提着颗心观察皇帝。
看见皇帝表情不变,玉镜渗出层冷汗。
然後皇帝嘴角舒展,向上幅度不大提了提,玉镜方才三魂七魄归位,确定自己赌对了。
——是嘛,他就说以陛下满身龙威,能容他苏雪仪多次触犯?
大总管看清局势更坚定了立场。
嬴曦道:“回未央宫吧。”
“是。”玉镜不远不近地跟着。
午时起驾回宫,穿过庄严平整的通道,尚书台越来越远。
一只原本落在尚书台柳树高枝的黑色鹰隼,脚爪套着枚铁环,在嬴曦离开之际拍拍翅膀,傲然地滑翔而去。
鹰飞戾天。
鹰隼尖锐的鸣叫声撕破长空,影子投落,黑影迅速划过丞相府,惊起丞相府画眉鸟扑棱翅膀——
“啾啾啾!”
“啾啾啾!”
画眉们翅尖惊恐地在金丝笼里拨动,笼子摇晃,管家苏福连忙按住鸟笼。
“哎呦祖宗,别动别动,大少爷在看书,大小姐刚睡着……”
右相府邸庭院春意盎然。
可是笼中躁动不安的响声打破宁静,还是惊醒了睡榻上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打个激灵,慌忙缩进榻角。
眼睛里全是恐惧!
“着火了……茵茵害怕……娘,你在哪儿……”
小女孩惊恐地双手环抱膝盖。
刹那间脸色惨白,像是沉浸在只有她自己才能见到的恐怖场面,她不安于待在榻上,她要逃命。
——“茵茵要救大哥,哥哥在哪儿?”
“在这儿。”苏雪仪道,说着右手放下书,摸摸苏茵的脑袋,“睡吧,没着火,茵茵很安全。”
那只手肌肤呈冷调玉白色,指骨修长清劲。
手的主人有着张俊美难描的脸孔,若真要描述,他容貌令人会有片刻,不由地止住呼吸。
苏茵立时安静,紧紧扯住苏雪仪的衣袖,没过多久又睡下了。
苏雪仪给八岁的胞妹盖好绒毯,眼底温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骨子里透出的倨傲不屑。
苏雪仪起身散漫道:“去拿张琴来,近来在尚书台待得无趣,随便谱了首曲。”
管家当然知晓他们少爷博学精通,音乐也在行。
可管家还是提醒道:“少爷,您现在向朝廷告得是病假,琴声传到府外,恐有人非议您欺君。”
苏雪仪并不在乎。
苏雪仪这时想起皇帝,无所谓道:“陛下平时做出姿态礼贤下士,定不会计较本相这些细节。”
他又望见睡着的妹妹苏茵,联想道:“宫中赏赐的珍宝乏善可陈,唯独几样补品确是好物。”
苏雪仪道:“这回本相称病,小皇帝必然又要费心赏赐许多,食物尔等分了,补品留给茵茵。”
“可……”
管家脸色有些尴尬,欲言又止。
苏雪仪轻蹙眉,嗓音华丽:“为何吞吞吐吐?”
苏雪仪嗤笑朗声道:“难不成他还下旨派人,亲自看着本相享用不成?”
管家的脸色更难看了。
苏雪仪越发摇头:“到底何事,还能是天塌下来不成?”
跟天塌下来也差不多。管家想,该怎麽向大少爷表达,他有可能失去圣心的事实。
管家惆怅地道:“少爷,陛下根本没赏赐,也没派人看您。”
苏雪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