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野!你犯什麽蠢!”叶迁声音都在发抖。
“等你上来,我跟你没完!”沈知清拽着叶迁的衣服使劲後拉,闭眼冲着周自野也是一顿骂。
“你敢就这麽死了,来年祭日,我一定不会去看你的!”唐琦青筋暴起,咬着牙怒道。
“仲乐,你怎麽还是那麽幼稚。”周自野突然笑了声,跟之前不一样,这次是真心实意丶甚至带着满足。
“我没害死你,真是太好了。”
他擡起另一只没有被他们握住的手伸向叶迁握住的刀鞘,然後在他们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用力一拔。
“周自野,你想做什麽!你要做什麽!你不准!不准!”
“仲乐,去迟,清清。”他最後喊了他们三个一声,然後咧开嘴,如同孩子般笑起来,他的眼神终于和从前一样明亮:“我无遗憾,也不後悔。”
最後留给他们的,只有刀刃割开衣服的声音。
周自野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纸,轻飘飘地坠向悬崖。他的目光始终望着崖顶,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人影,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听见了他们的哭声,直到什麽都听不见,他也还是笑着。
没有呼喊,没有挣扎,甚至连一声叹息都未曾留下。
一切都发生在呼吸之间。
崖边瞬间空荡,只剩下呼啸的山风,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沈知清僵在叶迁怀里,浑身冰冷,大脑一片空白。她眼睁睁看着那片衣角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沈知清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他……”
唐琦跌坐在地上,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力气。
周自野死了。
在他眼前。在他们所有人眼前。
“为什麽,为什麽会这样……”沈知清忍不住哭腔。
没有人可以回答她
沈知清推开叶迁,踉跄着走到崖边,悬崖下面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见,只是几个眨眼,他就这麽消失在了人间。
“周家需要商路。”
“我救不了她。”
“但是叶迁可以救你。”
“小清,人命很轻的。”
他早就知道,知道周家叛国是自取灭亡,知道嫁入周家等同踏入坟墓。所以他当年,是用一种怎样绝望的心情,看着她差点踏入那个火坑?又是在怎样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卫梵因为他丶因为周家,成为一具尸体。
他刚才用那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将这所有的事实说给她听。
他不是在炫耀,不是在辩解,他是在告别。
周自野摆脱不了周家,也恨不了故土。这片土地藏着他的血,埋过他的梦,所以他要把自己葬在这里。
“他故意的……”沈知清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吹散:“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带我走,也没想过要杀我。”
他是来求死的。
在她面前,在叶迁面前,在他们所有人面前用这种激烈的方式,为一切画上句点。
周自野从来是没有选择的,被迫地顺从,麻木的做过很多事,可至少到最後,是他亲手替自己选择了死亡。
他结束了自己仓促的一生,也结束了无法摆脱的枷锁与罪孽。
叶迁走到沈知清身边,沉默地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她颤抖的肩上。他没有说话,只是陪她一起站着,身边唐琦也是一样。
顶上月亮依旧高悬,清辉冷冷地洒向大地。仁昭十五年,周自野终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