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辉避开落叶向前走,脚步缓慢且轻,向来嘻嘻哈哈的脸上嘴唇紧抿,显得不大高兴。
他不喜欢夏日落叶,潮湿的水汽打在落叶上,没有秋日的清脆爽利,反而愈加显得颓唐衰败,显不出一点生机。
一如这条路尽头的那一间房子。
谢星辉上前轻扣门扉:“母亲,今日休沐,我回来了。”
过了许久,屋内终于传来脚步声,缓慢地挪动到门口将门打开,露出门内景象。
二夫人看上去老了许多。
修者通常不会衰老,除非是寿元快到尽头,或者因为发生了重大事情导致心如死灰,二夫人的寿元还没有到,因此必然属于後面这种情况。
二夫人的反应也慢了许多,花了一会儿功夫,才认出面前之人是自己的儿子。
“星辉?是星辉吗?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父亲现在不愿意见我,你去求求他,求求他绕了你哥哥。我昨天梦见你哥哥过得很不好,他现在一定过得十分辛苦,你帮帮他好不好。”
谢星辉只觉得荒谬。
“我难得回来一次,你只关心谢月华吗?”
“你吃好穿好,你哥哥却过得那样辛苦,你不应该帮帮他吗?”
谢星辉冷漠地拨开了二夫人的手,不顾二夫人的抓挠,坚决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我不想帮。”
“你帮帮他,帮帮他好不好,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偏心,可我生你的时候出了那样的事情,我只是忍不住迁怒于你罢了,我也没对你怎样不是?你不也正常长大了?现在天赋也不错,还入了族学不是吗?”
真没劲。
生他的时候母亲母族败落,自己在谢氏的地位也一落千丈,成了一个不如大夫人有钱,也不如三姑母有天赋的边缘存在。
但这跟他有什麽关系?为什麽他会成为母亲眼中的透明人?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若不是为了求他救谢月华,大概都懒得见他。
谢星辉没有再理二夫人的哭求,强硬地关上门,略释小计,让门在短时间内无法打开,然後踏步离开。
谢月华是自作孽,同时是因为二夫人才如此,总归不是他的错,也轮不到他去原谅。
谢星辉本想去父亲那里逛逛,路才走了一半又顿住。
他和父亲关系也不算好,父亲嫌弃他总喜欢养一些稀奇古怪的宠物,他看了看自己肩膀上蹲着的鹦鹉,罢了,没必要去讨骂。
这样想想,虽然谢皎月对他也一般般,但在这个家中,竟然算是态度好的。
最起码谢皎月从不嫌弃他的鹦鹉。
正想着,谢星辉一擡头,面前就是谢皎月。
谢皎月看着谢星辉的模样:“你今日怎麽这幅表情?哭丧着一张脸,你的鹦鹉都不开心了。”
谢皎月一伸手,一向只喜欢呆在谢星辉身边的鹦鹉就扑棱着翅膀飞到了谢皎月的手上。
谢皎月摸了摸鹦鹉,小鹦鹉开心地用头在谢皎月手里蹭,一边蹭一边用尖锐的声音道:“不开心,不开心。”
谢星辉扯了好几次嘴角,又用手揉了揉脸,再拍了两下,终于是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姐,你自己吃着大夫人特意准备的灵食,过得舒心顺意,自然不懂我这种可怜人。姐,看在我一直在族学里跟其他人夸你的份上,请我吃顿饭?”
他倚在一旁的树上,又恢复了平日里潇洒自在的模样。
“我的饭可不是白吃的。”
谢星辉疑惑道:“你可是我们这一届弟子之中天赋最高的那一个,哪还用得着我啊,我不过是一个可怜兮兮的,根本没有人的双灵根,一个爹不疼娘不爱,连研术会都没有人邀请的可怜人。”
他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摆着摆着还摆出几分真心,眼角真的挂出几滴泪水。
谢皎月锐评:“你这种表情不合格,真想装可怜,你的眼泪得流下来才行。”
“你说得对,我可是最会控制表情了,我现在就哭给你看,不就是哭,有什麽难的。”
泪水大滴大滴地从他脸上滑下。
自从谢月华离开,他一直不敢去找母亲,他内心一直抱着一点点希望,以为母亲的心里多少都有一点留给他,只要他不问,那一点位置就一定在。
结果是,一点也没有。
母亲将自己人生的一切不顺都归罪于他,母亲根本不爱他,母亲心里只有那个陪着自己度过最舒适几年的谢月华。
他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哭呢,他早就知道这些啊。
“我只是在装可怜而已,姐,我现在是不是特别可怜。”
谢皎月递上一方手帕:“嗯,你最可怜,我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