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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第2页）

&esp;&esp;两人拉起缪盈，跳出螺音口。他们很快看出缪盈有武功底子，且功夫不弱，正要问她为何甘心做苏盛南的傀儡，周围忽然一片哗哗之声。树丛摇动，苏盛南和一众沉青谷弟子从林中走出。

&esp;&esp;缪盈知道他们必死无疑，但没料到，苏盛南竟要求她来处理夫妇二人及随从的尸体。

&esp;&esp;把几具无生气的尸体丢在缪盈面前，苏盛南便带着弟子们离开了。缪盈垂头为阮玉和他夫人整理衣裳，忽然看见阮玉手指上那枚硕大的黄玉戒指。戒指内侧刻有奇特的纹样，黄玉周围还有细小密集的剐蹭痕迹，仿佛它频频被用于某种需要插入并旋转的机括。缪盈捏着戒指，忽然打了个呼哨。

&esp;&esp;“我有帮手。”缪盈对孙荞笑。

&esp;&esp;孙荞想也没想：“朋儿。”

&esp;&esp;“对，朋儿，被江雨洮救下来的朋儿。苏盛南根本记不清自己的弟子，戴上了面具，在他看来全都一个模样。朋儿离开狂宴之后，暮暮便把她藏匿起来。我嫁给苏盛南毕竟多年，看过些医书，花了大约一年才把朋儿吃下的毒一一祛干净。她从此便依照江雨洮所说，改叫‘朋儿’。她是我最重要的伙伴之一。”缪盈说，“不止她，还有暮暮，素素，六子……”

&esp;&esp;缪盈一个个地数，手指曲了又直，竟一口气数了十二个人的名字。

&esp;&esp;这些弟子全都是受过缪盈恩惠，也吃过苏盛南给予的苦的。缪盈不期待他人相救，她从进谷的第一年开始，便决心救自己。

&esp;&esp;和苏盛南相识开始，她便依照赵喜月的叮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没有什么心机，武功低弱的女人。苏盛南起初一心求娶孙荞，对缪盈根本不了解；缪盈的长相又是个太好的伪装，数年来苏盛南竟然从不知道，缪盈内劲充沛，能把服下的毒药逼出体内。

&esp;&esp;只不过天长日久，经脉中始终有余毒残留。缪盈清楚单凭自己是不可能逃离沉青谷的，她广施恩惠，渐渐把十二个弟子拉拢到自己身边。

&esp;&esp;那日帮她丢弃尸体的是朋儿和暮暮。依照缪盈的吩咐，两人把尸体切碎，把带有茧子的几只手裹起来，从山崖上丢进了澄衣江。

&esp;&esp;和一具完整的尸体相比，尸体的残块更能引起人的好奇和注意。缪盈赌的便是有人能发现残肢上的黄玉戒指。那东西价值不菲，只要流入市场，就可能被认出来历。缪盈猜测戒指是某种机关的钥匙，金月楼主事人夫妻双双失踪，若这枚戒指被江湖客发现，金月楼便有可能追溯到澄衣江，乃至沉青谷。

&esp;&esp;“我只是想赌一赌而已。”缪盈说，“只是没料到，恰好是江雨洮捡到了。”

&esp;&esp;孙荞忽然想起一处令她不安的地方：“苏盛南为什么要找江雨洮？他怎么知道江雨洮来了沉青谷？”

&esp;&esp;缪盈目光中头一次流露凄然。孙荞极少见她哭，正诧异时，缪盈收起了眼泪，甚至没有让它们溢出眼眶。她恢复常态，平静道：“暮暮背叛了我们。她把所有事情全都告诉了苏盛南。”

&esp;&esp;孙荞蓦然想起林中偷听到的对话。“……暮暮不想处理尸体。但她丢弃尸块的时候，被我看到了。”

&esp;&esp;“她早该处理掉的，却偏偏等到谷里人越来越多才去做。我知道她从来胆子就小，怕事又怯弱……罢了，不说了。”缪盈垂首，手指无意识地扣着地面，她声音低沉，带一点几乎不可察的哽咽，“她以为投靠苏盛南就可以活命……傻孩子，真是傻孩子。她害死了自己所有的伙伴！”

&esp;&esp;缪盈的手攥成了拳头，掌心用力得攥出血来。

&esp;&esp;“苏盛南杀了太多人！杀十几个无足轻重的弟子对他毫无影响！为了得到沉青谷，他害死了他的师父，他害死了谷里跟他意见不一的人！平湖里头多少尸体，你想都想不到！把人害死了，就丢进铁笼子里，沉到湖水地下。那湖水看着清澈，我却觉得日日都能闻到冲天恶臭！”缪盈抬起头，双目亮如火星，神情竟有些癫狂，“你们来的时候，乘船过湖了对吧？底下成千上百的骨头，都在看着你们！满湖尸水，都是……我知道的，我若不逃出去，我早晚有一天也将是……”

&esp;&esp;“缪盈！”孙荞轻拍她的脸，“清醒一点！”

&esp;&esp;缪盈吃力地摇晃脑袋，额头抵在铁杆上。

&esp;&esp;“苏盛南的秘密就在平湖里。”她喘息片刻，忽然说。

&esp;&esp;另一边厢，潜入房子的江雨洮与金月楼弟子从后院的地窖进入了地下。

&esp;&esp;沉青谷下方地道纵横，江雨洮擅长辨别方向，在地道里走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捂着肚子蹲下了。

&esp;&esp;“疼……”他痛得满面是汗。

&esp;&esp;女子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用刀柄敲他脑袋：“做什么？拉肚子？”

&esp;&esp;“不是，我想、想吐……”江雨洮干呕两下，虚得直喘。

&esp;&esp;女子：“你吃了什么？”

&esp;&esp;江雨洮：“没吃什么特别的……就刚刚在平湖边上，喝了几口水。”

&esp;&esp;暝暝歌16

&esp;&esp;江雨洮吐得五内翻腾，蜷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缺乏同情心的伙伴始终冷冰冰瞪着他，即便一句话不说，沉默也像责备。

&esp;&esp;“……我动不了。”江雨洮勉强吐出四个字。

&esp;&esp;“这谷里处处透着古怪，居然还敢随便喝水，你胆儿真大。”她说，“你没发现平湖岸边的大铁链子？”

&esp;&esp;江雨洮回答之前又吐出一口黄水：“什、什么铁链？”

&esp;&esp;他拢共也就在平湖上走过两趟，两趟都是从外抵达谷里，又都是入夜时分，岸边有什么确实难以察觉。

&esp;&esp;“这么粗的铁链子。”女子说，“我拽过，拽不动，铁链的另一头在湖里，似乎连着什么重东西。”

&esp;&esp;江雨洮想说话，但一张口就哇哇地淌黄水。女子皱眉捂鼻远离，低声道：“我不会在这里耽误时间，你若动不了，我便自己去找姐姐。”想了想，她转回头，“为求保险，还是先把你……”说着抽出刀。

&esp;&esp;江雨洮：“你……我……”

&esp;&esp;为求活命，他一面疯狂腹诽，一面扶墙站起。双腿软绵绵，腰更是根本无法直起来。但他还是开始挪动。方才吐得太厉害，如今身体隐隐发热，他头昏脑涨，在地下通道七拐八弯，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同时站定。

&esp;&esp;左侧石壁隐隐传来水声。

&esp;&esp;江雨洮还未回头，身后传来拔刀之声。刀尖抵在江雨洮腰上，女子声音低沉：“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esp;&esp;江雨洮额上汗珠豆大：昏头昏脑中迷失方向，俩人竟然循路来到了平湖边上。他在惊悸中忽然回神：平湖极深，此处绝不可能是平湖底部；平湖两侧都是陡峭光滑的山崖，水声只在左侧出现，他们现在正在山崖内部。

&esp;&esp;这一发现忽然令江雨洮想起女子曾说过的“秘密”。“山崖里面是空的，既然有通道，指不定还有别的洞穴。”他回头说，“你常见苏盛南在深夜到平湖来。”

&esp;&esp;无心的伙伴调转手中武器，点点头。“原来那臭湖周围还有这样容人通行的地方……”她用刀柄在有水声的山壁上一敲。

&esp;&esp;“别！”江雨洮嘶哑大吼。

&esp;&esp;这一敲，脆弱山壁落下几颗石子，随即有水淅淅沥沥从裂缝渗入。女子收起刀正要说话，方才还虚弱地在地上瘫成一坨的江雨洮忽然灵巧起来，风一样从她身边掠过。涌进来的水渐渐变多，俩人再也顾不上商量，一前一后拔足狂奔。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