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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转过了转角。

粉红色的血水一波又一波地漫过她的鞋面，被雨水冲刷到发白的残肢散落一地。几米远的富江死不瞑目地仰躺在地上，毫无生气地任由几个衣着不菲浑身斑驳血迹的男男女女神色疯狂地拿着刀，对他的身体肆意破坏。

此刻过往富江以各种方式被杀死的画面一帧帧在她面前播放，越往后速度越快，她终于还是崩溃了，眼泪混杂着雨水汩汩地顺着她脆弱万分的脸颊倾泻而下，她忽然低头掩面，惊声尖叫，以此来发泄她此刻郁结于心的无尽痛苦和悲伤。

她以为她可以接受的，反正富江是个怪物，反正他永远都不会死，那么只要他不死在自己眼前就可以了，以前那些血腥画面她也可以当做从来没见到过，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不可以。

她不可以接受富江被几十个人用火活活烧死；她不可以接受富江被一个变态杀人犯以各种恶心残忍的方式折磨致死，还被画下来重复折辱；她不可以接受富江被那些人以各种方式摧残、肢解、研究、一遍又一遍地杀死，只是为了满足那些人对于金钱地位贪婪的欲望。

她不可以接受她在大雨中焦急地等待他许久，期待着与他见面，而他那时正被这几个人拖进小巷，绝望地被一刀又一刀地毁坏他引以为傲的脸庞和身体，被当做布娃娃肆意地破坏侮辱，一点一点被剥夺生的希望。

他当时会有多疼多难过，可她竟一无所知。而此后，这样的事还有一而再再而三得发生。

尖叫声穿透雨幕，响彻小巷，惊醒魔怔的几人，他们猛地回头，只见到莉奈满是痛苦和恨意的眼神，于是他们惊慌起身，互相推攘着从小巷的另一头逃走了。

莉奈有心去追，但刚迈出一步，就因为无力跪倒在地，同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淋了太久的雨，早就已经开始发烧了，此刻受到巨大打击，几乎无法保持清醒。

但缓了缓神，她还是强撑着站起，蹒跚着走到富江面前，颓然地跪坐在地上。

富江此时昂着脑袋，脸上毫无血色，死气沉沉，但依旧诡异地美丽，似乎仍在高调地向众人展示即便是死了他的美貌也依旧无人能敌。这的确是富江的风格，但此刻莉奈却完全笑不出来。

她哆嗦着手掌去触摸他冰凉的脸颊，在触碰上的那一刻，那冰凉而又僵硬的触感令她再也无法承受地崩溃大哭。富江真的死了，死在她的面前。

她呜咽着把富江的脑袋紧紧抱进怀里，泪水不要命地从眼眶里溢出，重重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嘴里断断续续地重复着：“你快点活过来啊，富江，快点活过来。”

哭到后来，她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会儿发黑一会儿发白，手上也渐渐失力，几乎就要晕厥过去时，身后突然伸出被一双手用力地把她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一声无比着急担忧地呼喊：“莉奈！”

莉奈费力地回头，见到眼前完好无损的富江，哭得肿起的眼睛迟缓地一眨，又是一滴泪顺着眼角留下：“富江，你活过来了。”说完便晕过去了。

慌忙赶来的富江见到崩溃哭泣的莉奈，心都快碎了，此刻他心疼地看着怀中的莉奈，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起身时不忘狠狠瞪一眼地上那个被杀死的富江，心想着如果不是要立刻把莉奈送进医院，他一定会放把火把他烧成灰烬。

然而在他抱着莉奈起身时，却被一股力量扯住了，他向下看去才发现，地上那个赝品已经醒了，苍白的手掌牢牢地握住莉奈的脚踝不放手，等他看过去，那个赝品仍在不要脸的宣示主权：

“她是我的。”

富江极为鄙夷地看了对方一眼，冷笑一声：“就是你这个残缺的样子把莉奈吓得不轻，现在还大言不惭地在这里跟我争夺莉奈，被杀了一次连脸都不要了吗。”

然而地上的富江仍旧不为所动，手掌仍然固执地抓住莉奈的脚踝，僵持着不愿让步。

富江见状，眉头紧皱：“她生病了。”而这都是因为你。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全，但地上那个富江很快就懂了他的意思，原本固执的神情瞬间软化，一双眼睛极为留恋地注视着莉奈发红的脸颊，沉默两秒后还是妥协，一点一点松开了手掌。

富江见状很快抱着莉奈抽身离开，然而走出去没两步那个残破的富江带着恨意的话语就在身后响起：“你高兴不了多久的，我等着你被杀死那天。”

第68章“你食言了。”

富江没有理会，一方面他认为那不过是失败者虚张声势的挣扎，另一方面他也只能不甘心地默认他的话，他知道他总有被杀死那天，他阻止不了，这就是他的命运。

等莉奈从医院里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她睁开朦胧的双眼，有些无力地抬抬手臂，发现手臂上扎着针在输液，同时脑袋还有些昏沉，胃里也很空。

她缓了一会儿挣扎着要坐起，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打开，富江表情有些难看地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盒。

富江看过来时，莉奈下意识躲开了眼睛，可是下一秒富江却飞快地扑了上来：“莉奈！你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富江的脑袋就在枕头边，和她贴的极近，莉奈有些不自然，看了对方一眼又飞快地移开：“你把我送到医院的吗？”

富江点点头，又凑近了一点：“对啊，莉奈昨天被吓的不轻，又淋了那么久的雨，还没到医院就发起了高烧。”

莉奈点了点头，小心地瞄了他一眼后，迟疑着询问：“你不是他是吗？你是新的富江。”

“……”富江雀跃的神情停滞了半刻，随后他的表情淡下来，平静地反问，“他，莉奈说谁？”

莉奈没注意到富江的神情，只是继续跟他说明。她一想起那个富江高高昂起的血色尽失的脑袋，眼睛很快就红了：“就是，被杀死的那个，他活过来了对吗……”莉奈扭头想寻求富江的认同，却猛地对上他幽深沉郁的瞳孔，当下就愣住了。

富江伸出手轻柔地理顺莉奈耳畔的碎发，语气温柔，但不见喜怒：“莉奈，你食言了。”

“什么？”

“你说过，你只认眼前这个富江，可是你现在却在想上一个。这样不行莉奈。

你的心必须很小很小，小到只能装的下眼前这个富江。否则，莉奈，你承受不起的。”

“……对不起。”莉奈看着同样眼睛有些泛红的富江，轻声道歉。

道完歉，莉奈静默两秒，再次抬起头看着富江询问：“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们是同一个人吗？”

富江微微一顿，轻声反问：“什么意思？莉奈到底想问什么？”

莉奈看着富江的眼睛：“如果你们是同一个人，那为什么你们从来都不认可对方，不承认彼此的存在，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那我岂不是喜欢着不同的人。”

富江沉默两秒，没有直接回答：“……为什么一定要纠结这个问题，就看着你眼前这个富江不好吗？”

莉奈也同意没回答他，而是继续问：“那你告诉我我可以一边看着你一边想上一个富江吗？”

“不可以！”富江拒绝地很快，“莉奈只要看着我就够了！”

“所以你们不是同一个人？”

“……”富江轻叹一声，起身一边把保温盒打开一边说，“莉奈，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你能了解全部的我，但只是现在这个站在你眼前的我，而不要去关注其他的赝，其他的富江。”

“我并不知道我的来历，我只知道现在这世界上生存着无数个富江，未来也会永无尽头地延伸下去。富江之间能够实现记忆互通，但除非必要我们不会相互查看，因为不屑也因为没有必要，所以即便我们拥有相同的外貌甚至性格，但是单从记忆和行为轨迹来看，我们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

“我们都是富江，但我们都不是同一个富江。我们都认为自己才是这世上最美的人，当然也会无差别地厌恶彼此，远离彼此。”

“然而，自从遇见你，莉奈，”富江说着把莉奈扶起来靠坐在床头，然后坐在病床边深深地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