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甜的幽香从肌理之间传来。
青簪无力颤动,殊不知每一下颤栗都是对身下的男子的回应和激励。
那两只被雨水浸泡了半身的锦鞋被丢开好远,丝锦的鞋面还装饰着一圈米粒大小的珠子,既高贵又可怜。但很快,它们的主人仰起的脸,就与这双鞋一样凄弱柔怜了。
青簪抿了抿嫣红微肿的唇,从地上起来的时候根本不敢去看自己周身的衣物有多潦草。不满道:“这就是陛下要的报酬吗?说是给妾的礼物,分明一早就想好了价码。”
萧放衣冠清挺,不紧不慢地掸平襟口的微乱,缓缓道:“卿卿若这么想,属实是冤枉朕了。”
他不过是临时起意。
青簪沉默良久,从地上捡起那册书,用帕子擦了擦书皮,环视了这座藏书楼一眼,终于道:“但这份礼物,妾是很欢喜的。作为回报——”
她认真地想了一想,轻声道:“我知道陛下也有许多不易,陛下以后若是不骗妾,妾便也再不骗陛下了。”
他曾经怪她,对他诸多防备。
怪她不与他吐露心音。
但又一次次实现她心之所想。
青簪从来很珍惜他人所予的善意,若受一分,至少也要还赠五分,唯独对他,她自知还不起,也还不清了。
萧放听得出那话中的坦诚。
这是第一次,他竟有些耻于对上那双明净若春空、剔透若琉璃的眼眸。
他失笑地想,他在她心里,多半是个慷慨的君子,然而君子心事,大可磊落于天青日白之下,他的衷私,却渊黑浑浊、从来卑劣。
绝无她想的那么好。
但帝王之家,欲成其事,多的是不择手段,也多的是瞒天过海的本事。
反正,他会宠她一辈子。
他捻了捻指腹上恍如残存的某种温度,温然应声道:“好。”
又一笑,促狭道:“朕抱你回去?”
话间与人相视,皇帝如愿在她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羞窘慌乱。
话题自然也没有再继续。
就当是今日秋雨混沌,不宜交心。
……
皇帝倒也没真将人一路抱回乘鸾宫。
这雨势汹汹的天气,徐得鹿虽然没有尾随帝王,但皇帝到底去了哪里,他心里总得有个大略的数目,因此便吩咐将銮驾停在了不远的地方。
周才人看到皇帝和人一起进去,又抱着盈容华出来,手里的伞差点都跌在地上。
后背都被打湿了也木木地没有发觉。
如果在陛下怀中的人是她就好了……虽然大家都说盈容华的风光是一时的,这宫中女子的宠爱从不长久,可要她说,只要能得到这么一时的荣宠,往后的寂寥便都很值得。
站到这会儿,她抹了把脸,终于清醒过来,往春和斋去。
春和斋。
今日赵才人终于得到宽赦,得以提前解了禁足,惠妃一早就在门外等着表妹了,可赵才人是知道外头看守的人已然撤去了的,却还是一直没出来。
惠妃对身边人道:“我进去瞧瞧去。”
春和斋原先的宫人也都回到了此间,可赵才人关着房门,并不让他们进去。侍女打了水,也只能端着面盆在外头干站着。
惠妃敲了敲门:“停光?”
赵才人听出是表姐的声音,这才道:“今日我谁也不想见,表姐先且回去,明日我自然登门拜会!”
惠妃见表妹虽犹如从前那般任性,但起码会说上句场面话了——
说什么明日登门拜会,怕是从天亮等到天黑都等不着她。
惠妃并不介意动用自己的权柄:“你再不出来,本宫可就让人砸门了。”
赵才人虽不信依着表姐的性子,会做出砸门这样的事,但表姐代掌六宫至今,要砸个门还不是轻而易举。
门最终破开了一条小缝。
惠妃看见灰头土脸的表妹蜷缩着身子蹲坐在榻上,她进来之后,她还把脸盘子往膝上躲了躲。
……到底是小女儿心性。
“别躲了,怎么不让人给你进来梳洗打扮,难道就打算这样躲着?”惠妃走到榻边坐下,“有一件事,本宫早就想问你。”
赵才人一听她这审问犯人的口吻,没好气道:“什么事?”
惠妃伸手想要拨开她面上的垂发,被赵才人偏头躲过。
惠妃也不强求,只是脸色微沉,凝眸一晌,肃声问道:“你为何会突然与永宁侯府、与皇后过不去?”
“或者我该问,是谁告诉的你,泥蛇是出自皇后的手笔,皇后要害你?”
表妹被禁足期间,能往家里传信,自然是她这个协理六宫的惠妃从中代劳,内容她也都一清二楚。
此前郑赵两家被打的措手不及,她也忙着想法子营救表妹,对此倒是无暇多虑。但眼下永宁侯府与赵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朱家的倒台几乎可以说是赵家一手所为,来日也必定要拼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