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芳立马一副受伤的模样,她伸手,抓住满媛媛胳膊:“怎麽了呀,媛媛,怎麽突然——”
“你在装什麽?”满媛媛猛地甩开周惠芳的手,冷笑一声。“四年前,你把我骗到广州,那个传销窝点,差点害死了我,你知道吗!?”
周惠芳抿紧嘴唇,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妈妈错了,妈妈当时也是被人骗了。。。。。。”她用力拉住满媛媛的手:“媛媛,求求你了,这一次,让妈妈将功补过,好吗?”
“哎哟,咋了呀,这娘俩儿又!”
满成军系着条崭新的围裙,举着沾满面粉的双手从厨房探出头来。
他快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挤到两人中间,打着哈哈。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提它干啥!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他一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下周惠芳,一边对满媛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你妈她知道错了!你看这老屋,这布置,不都是你妈一点点拾掇的,就盼着你回来能高兴嘛!”
见两人还僵持着,满成军立马揽住满媛媛的肩往厨房带:“行了行了,媛儿,来,帮爸看看这酸菜猪肉的馅儿咸淡咋样!你小时候不最爱吃了嘛!”
满媛媛被他半推着走向厨房,身後,周惠芳脸上的表情有些发僵,却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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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媛媛是在一阵熟悉的电视广告声中醒来的。
她发现自己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毛毯。
屋子里飘着淡淡的葱油香,厨房传来轻微又规律的剁馅声。
一种久违的被包裹的安宁感,让她浑身松弛。
她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擡起一看,没有新的信息,没有未接来电。秦曼丽的名字,安静地沉在列表底部。
满媛媛叹了口气,心想:她真的。。。。。。不在乎我去了哪里。
她掀开毛毯,想去厨房看看有什麽能帮忙的。可刚走到虚掩的厨房门口,里面的争吵声却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租这房子,租这车,买这些破烂家具。。。。。。钱像流水一样!我告诉你满成军,卖房子的钱,我必须拿大头!”
是周惠芳的声音,带着一种气急的尖细,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温软。
“放屁!没有老子忙前忙後打点,你能拿到我妈留下来的钱!?”满成军低吼。
“当初搞那个保健品,要不是你骗我,我能背上那麽多债跑路?!满成军,你就是个无耻的人!当年把我骗来这种鬼地方,我後悔死了!”
“咋地,现在嫌弃起来了,早干啥去了!现在就说这房子!明天!明天就哄她把字签了!拿了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你想得美!签了字你就想甩了我?满成军我告诉你,没门!那些债主找来,你也跑不了!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
厨房门被猛地推开。
满媛媛站在门口,脸色煞白,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失望而剧烈发抖。她看着眼前这对面目狰狞的女男,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们。
“所以,”她的声音嘶哑,剧烈喘息,“叫我回来,不是为了团圆,是为了卖房子签字。”
周惠芳和满成军瞬间僵住,脸上同时闪过慌乱。
“宝贝,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满媛媛猛地打断她们,泪水终于决堤,“是利用我签完字,然後你们好分钱散夥,是吗?!”
她看着周惠芳,一字一句地问:“在广州那次,是不是也像今天这样,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戏?”
周惠芳张了张嘴,脸色灰败,没能说出话。
满媛媛後退一步,环顾这个片刻前还让她感到温暖的“家”,只觉得无比恶心。
“我奶的房子,你们休想卖掉!”
她说完,转身冲向玄关。
“媛媛!”周惠芳惊呼一声,下意识抓起沙发上女儿的外套就追了出去。
门外寒风凛冽。满媛媛头也不回地冲下楼梯。
“媛媛!外套!穿上,冷啊!”周惠芳追到楼道口,带着哭腔喊道,将外套用力扔向女儿的背影。
那件外套落在冰冷的地上,孤零零的。
满媛媛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投入外面沉沉的夜色里,消失不见。
周惠芳扶着冰冷的楼道墙壁,缓缓蹲了下去,肩膀剧烈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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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吞没了街道,也吞没了声音。
满媛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单薄的衣衫早已被风雪打透,寒冷刺骨。
她张开嘴,将心底压抑已久的委屈全都哭喊了出来。可旋即,声音便被呼啸的狂风卷走,消散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