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是强行召引百魂的代价。
她的耳朵像被千针穿刺,脑海中炸开无数哭喊与控诉,可她不能倒。
不能闭嘴。
沈知远此刻正立于礼部档案房深处,手中握着那册泛黄残卷,指尖微微颤。
灰尘落满书脊,唯有半行字清晰可见:“北境军饷……裴昭……修河银两,实拨不足三成。”
他翻到最后一页,赫然现一页烧焦的边角,残留数字与徐文柏死前账本完全一致。
证据链闭合。
他将账册交给等候在外的周玄,声音低沉:“若明日她失败,这些便是最后火种。”
周玄凝视他:“你信她真能唤魂作证?”
“我不信鬼神。”沈知远望向窗外沉沉夜色,眸光如刃,“但我信林晚昭听见的,从来不是幻觉。”
而此刻,祠堂之内,亡魂环绕,牌位微颤。
林晚昭缓缓起身,血泪自眼角滑落。
她知道,这一夜之后,她再不是那个任人践踏的庶女。
她是执灯者,是亡者之口,是真相本身。
忽然,一阵细微的琴音自祠堂角落响起。
是春祭乐师,不知何时已悄然入内,坐在角落抚琴。
可他的手并未拨弦,琴弦却自行震颤,出不成调的哀音。
老人猛地睁眼,脸色惨白,颤抖着看向那具古琴——
第一根弦,无声崩断。(续)
琴弦崩断的刹那,仿佛天地间裂开一道无声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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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祭乐师枯瘦的手仍悬在断弦之上,指尖微微抽搐,浑浊的眼中倒映着幽蓝火焰。
他嘴唇颤抖,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不是我……不是我弹的……可它自己在响……有鬼在和声……”
那断弦余音未绝,第二根弦竟无风自颤,嗡鸣如泣,旋即“铮”然断裂!
满堂官员早已面无人色。
有人踉跄后退,撞翻了供桌;有人双膝一软,扑通跪地,额头磕在青砖上咚咚作响。
礼部侍郎手握玉笏,指节白,喉头滚动却不出半个字。
这哪里是祭礼?
分明是阴司开庭,亡魂列堂!
唯有御前监察使李怀恩立于阶下,玄袍如墨,面容冷峻如铁铸。
他不动,不语,只一双鹰目死死盯着香炉中翻腾的蓝焰,以及那在火焰中若隐若现的百魂身影。
突然——
北境将士之魂齐声怒吼,声浪如铁骑踏雪,滚滚压来:“裴昭有罪!贪墨军资,伪造汛图,陷我八百忠魂于死地!”
牌位震动,林家列祖列宗的灵位竟齐齐前倾三分,香炉轰然倾倒,灰烬飞散如雪。
李怀恩瞳孔骤缩,猛地抽出腰间令旗,厉喝:“抄!一字不漏,凡今日所闻,无论鬼神之语、异象之言,尽数录下!副本三份,一份入御档,两份封缄直呈圣上!违令者,斩!”
他声如雷霆,震慑全场。
血笺抄录人小吏跪伏在地,手中狼毫抖得几乎握不住。
他蘸墨提笔,颤抖着记录那不可信、不可传、不可言的亡魂证词。
墨迹未干,冷汗已滴落纸上,晕开一片灰黑。
可就在众人惊惧回避之时,他悄然将第二份抄本卷成细筒,用袖中油纸裹紧,猛地塞入贴身夹层。
他知道——若这份东西落入裴党之手,明日京都便再无他容身之地。
但他更知道,若今日无人留下火种,大宁的天,就真的黑透了。
祠堂中央,林晚昭立于魂海深处,素衣猎猎,七窍渗血,却未倒下。
她的异能全开,感知如网,蔓延出林府高墙,穿街过巷,直抵京都每一寸被掩埋的冤土——
她听见井底淤泥中婢女临死前的呜咽:“……小姐救我……”
她听见刑部大牢深处,一名老狱卒梦中喃喃:“沈御史……那封信……烧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