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海棠在昏沉中陷得很深。
梦里,时光倒流。
她看见了父亲那张轮廓分明丶总是带着严肃表情的脸。
没有温情,只有冰冷的决断。
决定家庭分崩离析的下午,他紧紧牵着弟弟的手,毫不犹豫将她推向了母亲那边。
仿佛她是一件无需商议去留的物品。
没有问过她一句“你想跟谁”,大人的世界早已替她做好了选择。
後来,年岁渐长。
她才真正懂得,原来世间有一种偏颇,叫做“重男轻女”。
这四个字像一根冰冷的刺,早早扎进了她幼小的心房。
再後来,跟着母亲不断地搬家辗转。
父亲的模样如同褪色的旧照片,渐渐模糊,消散在孤独交织的成长岁月里。
海棠没想到,这场病带来的混沌中,早已尘封的过往竟罕见地造访了她的梦境。
梦醒时,心头没有波澜,只有一片浸透骨髓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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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地投向窗外。
夕阳正西沉。
橘红色的馀晖慵懒地铺满了天际,房间映照出一种温暖的色调。
额头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她擡手摸了摸,是新换上的退烧贴,寒意正丝丝缕缕地渗入发烫的皮肤。
喉咙干痒,她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虚弱。
咳嗽声很快引来了脚步声。
房门被轻轻推开。
周阿姨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几粒药片。
“醒了?”周阿姨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烧退下去一点了,但还是得吃药。你说你这孩子,学习再要紧,也不能不顾身体啊……”
她絮絮叨叨地叮嘱,水杯和药递过来,眼神里满是心疼:“一天没怎麽吃东西了,胃里空着可不行,我熬了清淡的米粥,一会儿好歹喝两口,啊?”
海棠靠在床头,因为发烧和虚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也有些干裂。
平日拒人千里的清冷被病态取代。
她像一只被狂风骤雨打湿羽毛的雏鸟,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助,望着眼前唯一给予她一丝温暖照拂的人。
那眼神让周阿姨心里更是一软。
海棠什麽也没说,乖顺地点了点头。
伸出微颤的手接过药片,仰头吞下,就着周阿姨的手喝了几口温水。
温热的水流划过干痛的喉咙,带来短暂的舒缓。
“谢谢阿姨,”
她的声音沙哑微弱,“我……想再睡会儿。”
水杯递回去。
她重新滑进被子,侧过身,背对门口,用行动无声地表示不想再被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