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阿姨看着她单薄脆弱的背影。
轻轻叹了口气,替她掖了掖被角,端着空杯子,放轻脚步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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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带上,夕阳的最後一丝光晕也渐渐隐没在地平线下。
房间重新陷入昏暗。
海棠闭上眼,再也无法入睡。
周身被一种巨大疲惫孤寂紧紧包裹,比高烧更让她感到无力。
海棠望着窗外逐渐暗沉的天色发呆,玻璃上模糊映出自己憔悴的倒影。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身体格外诚实。
那份被严格压抑的脆弱,竟寻到缝隙,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她伸手,拿过床头的手机。
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滑动,停留在通讯录里标注为“妈妈”的号码上。
犹豫只是一瞬,她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冗长规律的忙音,一声接一声,敲打在她本就空落的心上。
海棠固执地再次拨打过去。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更长。
那边终于被接了起来。
“喂,海棠?”
妈妈的声音传来,背景音里夹杂模糊的车流声和导航提示,语气有些急促,“怎麽了?这个时间打电话,妈妈正在开车去下一个客户那里的路上。吃饭了吗?学习还跟得上吗?”
一连串的问话,熟悉又陌生。
海棠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
最终只是顺从地丶低低地应着:“嗯,吃了……还好。”
沙哑的声音淹没在电话那端的嘈杂里,没有被察觉。
因为专心路况,妈妈没有捕捉到女儿声音里不同寻常的虚弱。
“那就好,海棠最懂事了,知道妈妈忙,会照顾好自己的,对不对?”
妈妈的话语像预先设置好的程序,带着一种公式化的欣慰。
“妈妈这边还有点急事,先不跟你说了啊,你早点休息,别学太晚。”
“妈……”海棠下意识地开口。
“嗯?怎麽了?”妈妈的声音带上准备结束通话的意味。
“……没事。”她听到自己这样说。
“好,那妈妈挂了啊,照顾好自己。”
“嘟——嘟——”
忙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是彻底的切断。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到紊乱的呼吸声。
手机从掌心滑落,悄无声息地陷进柔软的被褥里。
那句蜷缩在喉咙里,几乎要冲破枷锁的“妈妈,我生病了”
最终,还是被无声地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