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虽然在京郊,但兴国寺素来灵验,香火倒也旺盛。
只是听闻毅王妃不常出门的,不知今日来此是为何。
悬黎也不明白,她轻轻挽着阿娘,不解道:“阿娘,昨日不是说去上清观上香吗?今日怎麽来兴国寺了?”
不过这倒是帮了她一个忙,她的确是要来一趟兴国寺。
“噢,”王妃随意道:“那上清观又起火了,正殿都被燎掉了半间,观内黑黢黢地,没法拜,团姑特意去打听的。”
“再者,阿娘拜佛的,也不好去上清观拜三清,而且还听闻兴国寺的素斋很是不错,你应该喜欢吃。”
解释地太过细致了,悬黎听得有些想笑,阿娘从来不会撒谎,撒谎的时候睫毛乱窜,她自己一直都不知道。
既来之则安之,悬黎乖乖随着她进大殿,塑了金身的佛,高近逾顶,低眉敛目,虽不知能否普度衆生,但阿娘既信,便随她拜拜。
她不信这怪力乱神之说,但她能再世为人,这事也的确解释不清楚,姑且拜拜。
姜青野脚步匆匆,一路走过去都没见到他想见的人,直到走近大殿,才又看见她。
不见王妃,只有悬黎似模似样地举着香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他敛声屏气,轻手轻脚地走近,正听见她在对大佛说话:“如来在上,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愿,信女,”她顿了一刻,改口道:“小女没什麽心事托给佛祖保佑,今生以己为桥为路,渡至亲至爱,心念皆成。”
姜青野在悬黎旁边的蒲团上跪下,听到她的话,心里一阵刺痛。
头上冒汗,脸色发白,呼吸急促,连身侧之人的脸都模糊了。
耳边一直回荡着悬黎的话,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愿。
一声叠着一声,好像无数个萧悬黎在他脑中说话,他的脑袋快要炸开了,他一定听过这句话,还是听她亲口说的。
她那句话比佛寺的梵音钟声还更入耳入心,她说悬黎无所愿。
悬黎无所愿。
是了,她的确名唤悬黎,是高悬于大凉的美玉。
她说,但求将军,应承太後,照拂我母,保全照楹。
这是她的请求,也是她的,遗愿。
姜青野是在一阵水蜜桃清香中惊醒过来的,腾一下坐起来,也惊到了一旁准备给他擦汗的悬黎。
姜青野的视线聚拢,最终定格在与他不过一掌之遥的悬黎面上。
看清楚她的面容,姜青野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精准地扣住了她的脉,静静感受她的脉搏,在他掌心有力地跳动。
眼前这个人,是活着的,好好地活生生地在他面前。
悬黎还没回过神来,被他攥着的那只手上举着块绣着桃的帕子,准备贴他额头上降温的。
疑惑的目光直直撞进姜青野眼底。
姜青野也在看着她,看她鲜活的面容,看她没有淌血的前襟,看她作寻常女子的装扮而非着红濒死,看她身後骄阳似火,游人如织而非黄沙漫天。
半梦半醒之间的画面太过强烈,此刻人就在眼前他也没彻底恢复过来。
“小姜将军,你刚刚突然就倒下去了,一直在打冷颤,现下可好点了?”
旁边有一个人咚一声栽倒下去,吓她一跳。
她是准备去喊人来的,可是小姜将军攥住了她的衣摆,她掰不开。
只能先把他的头搬到自己腿上,检查有无撞破,额头青了好大一块,但瞧着不像刚撞出来的新伤。
幸好他没晕很久,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听到悬黎询问,姜青野的理智也才慢慢回笼,“啊,”他慢慢松开了手,“你没事吧。”
他思及方才所见,她穿着嫁衣,胸口插着契丹的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