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候,朱帘打探消息回来了,她连水都来不及喝,急匆匆向主子报告:岭南秦家来京城求亲,求娶毅王府孀居的王妃段瑛。
悬黎那壶烹茶的滚水,撒自己手背上了。
朱帘翠幕大惊失色,忙来忙去给悬黎上药,悬黎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任她们两个摆弄。
他还是来了。
只是今生来得似乎早了些。
等她回过神来,左手背已经被朱帘翠幕涂满了青碧色的药膏。
两个小丫头还不住地朝她手背吹气,好像这样她便能好得快些。
“你们先出去吧,替我炖一品温补的肉膳,突然有些想吃了。”
悬黎拿出了被她收好的鹰哨,此刻她庆幸被烫的不是右手,悬黎飞速写好了两张信笺,小心翼翼地推门出去。
拿没受伤的右手撑着爬梯子上房顶,还没吹响哨子,便有一只鹰立在她不远处。
灰嘴暗羽,京城的确是少见这种鸟儿,应该就是它,悬黎吹了吹哨子,示意自己不是坏人,壮着胆子靠近它。
还没迈开步子,便被人摁住了肩膀,“小心。”
温热的气息吹过悬黎耳畔,这一瞬间,那口气息好像从耳朵一直蹿到脚心,她浑身僵硬,不敢动作。
“手怎麽?”姜青野惊呼一声,执起她的手,仔细闻了闻,“这是治烫伤的药,你是探到什麽消息了?”
都能失神到烫伤自己的手。
“秦家次子秦照山,进京来是求娶我阿娘的。”
姜青野给她吹烫伤的动作都顿住了。
“真是欺人太甚!”天下女子何其多,千里迢迢进京来求娶悬黎母亲!
这简直是往人心口插刀子。
“你将这封信,塞到秦照山下榻的驿站。”悬面沉如水,“我要亲自会会他。”
“我同你一起。”姜青野还握着她那只被烫伤的手,语气很急。
久久未能听见悬黎的回复,姜青野的有些失落地起身,“信我一定给你带到。”
心里想的却是,明日他也自会偷偷跟去。
“好。”悬黎在他背後轻声道。
姜青野脚下一滑,险些跌下楼去。
他走出数步却又折返回来,手往悬黎腰间一揽,飞身带她下去。
悬黎那张字条,只写了辰时末,丰乐楼六个字。
秦照山晨起时捏着这字条看了许久,飞白书,写于生宣之上,不知是哪家大人这样谨慎。
他昨日进京,今日竟开始有人约他一叙,京城之内,果然卧虎藏龙。
“郎君,你去吗?”伺候起居的小侍从捧着脸盆探头询问。
“去,我坦坦荡荡,怕什麽,秦家无需我做主我进京的打算,我就怕我敢说,这些人不敢听。”
秦照山搁下字条,细细净面。
如今那人孝期已过,早该婚嫁自由,只是他还未能入宫请婚,便有人来约他进丰乐楼。
丰乐楼,五楼连座,飞桥栏槛,明暗相通,朱门绣户。
不知晚间灯起时该是何等盛景。
披红挂绿的秦郎君,由侍者引着,一步步走过去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包厢门口。
初时,他还有心情看看丰乐楼陈设布局,名人挂画,走过一盏茶的时候,他渐渐歇了见人的心思。
这样藏头露尾,定然没个好盘算,秦照山提着自己的袍子,深怨约见他的人,不够坦荡。
秦照山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这包厢极大,轻纱幔挽,燃得不知何种香料,沁人心脾。
满屋的金玉摆件,木器鲜花,在茶桌对面那位娘子跟前,还是失了颜色。
她是阿瑛的女儿,甫一照面,秦照山就笃定了。
只是她更像她的父亲。
靛青色的郡主服制穿在她身上很有气场,许是同宫里那位大娘娘待在一起久了,也有几分像她。
阿瑛也有这样一日,衣上缀珠,明艳无匹。
那是她出嫁的日子。
想远了,秦照山回过神来。
郡主身後站着的那个抱臂的冷峻少年郎,他昨日便觉得眼熟,这时候才想起来好像是北境姜家的。
他曾与他父亲有过几面之缘,父子二人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