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帘立刻捧了外衫出来,“大娘娘恩典,午後遣到京郊慈净寺去带发修行,主子现在去,还能见上一面。”
说是带发修行,竟只剩一头乌发,思芃最爱步摇珠坠,如今只剩一条素带盘发。
与平日里满目哀戚不同,今日的思芃面目清朗许多,经雨的荼靡掉了些枯萎的花瓣,反而有了更多的养分供给自身,开得比昨日明媚了。
思芃探了探悬黎的额头,松了口气,“还好没发热,不然我真的无法原谅我自己。”
昨日那大鸟拖了她的脚步,不然她早就找到人来救悬黎了。
“其实你带我过去,我也有办法自保,何须出头做杨家的罪人。”
思芃摸了个砌香梅子塞进悬黎嘴里,“青梅酿里捞出来的梅子,你尝尝是不是比糖渍的梅子好?”
悬黎含着那颗梅子,丝丝缕缕的酒味已经慢慢渗了出来,酸得人心头发涩。
“那样腌臜的人事物,和不入耳的话,不必叫你见到,也不必传进你耳中。”
这是真心话,家里底下应当还有别的动作,她不常在家,知道地不多。
但看杨思危那嘴脸,想来也都不是什麽好事。
但她能知道,陛下选妃的消息出来,家人待她,再没有从前宽容慈爱。
如果家不能遮蔽风雨,那她,掀了这片破瓦,另寻安心处就是。
“你走一步看五步,我从不担心你会被谁算计,只希望你日後别那麽累了,天下之大,不是只有一个萧悬黎顶着,也该丢开手要他们狗咬狗去。”
悬黎眼眶红了,倒不是被酒渍梅辣的,而是杨思芃,还是那个杨思芃。
前世和亲前夕,是向来甩手,万事不管的思芃寻到了她。
“马车在西华门外,你现在就走,门口有人接应,自有人在此处替你。”只在陛下的事上忧心的思芃,是肉眼可见的焦急。
悬黎执扇,定定看她。
“我知你怪我对姜青野的事袖手旁观,那我告诉你,哪怕此刻他身陷囹圄你与我求救,我也不会管。”朝中几方博弈,她无论何时她都不赞成萧悬黎去蹚浑水。
可她不能看着萧悬黎去送死。
“快走!”思芃上手来拽她,恨不能背着她跑。
“思芃,”悬黎握住思芃冰凉的指尖,“不是我也会是旁人,那还不如是我。”
最起码她有周旋于契丹王室的决心和毅力,肩负使命,不会轻生。
璀璨华灯之下,思芃的愤怒简直要烧着整个喜堂,“你心疼你的朋友要替嫁,我自然也心疼我的朋友要送她走!”
“萧悬黎,”思芃没有一次哭得这样难看,“天下之大,不是只有一个你顶着,也该丢开手要他们狗咬狗去,凭什麽要你来承担所有啊!”
前世最後一面,思芃拼命擦泪眼泪却越淌越多,今生只有轻快的笑意了。
“你坏我姻缘,我推你入水,咱们两不相欠了,没事莫来寻我,我静心祈福可不是说说而已。”
思芃已经收拢好了最後一箱衣物,没有去抱悬黎,而是拍了拍她的肩。
她敢当杨家的罪人也是知道哪怕所有人都背弃她,她身後也还站着一个萧悬黎来给她兜底。
她昨日喊出了杨思危的名字,也是卖大娘娘一个人情。
“陛下我强迫自己放下了,你什麽时候才能放下你的担子?”
思芃盈盈一拜,“後会有期,萧悬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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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①来自苏轼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