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见真相她不要,再喜欢也不要。……
悬黎擦干了头发,拿大娘娘留在晚花水榭的插梳束了头发,细致地抻平了深青镶金袍上的褶皱。
等她收拾好出门时,已经是傍晚,小阁重帘有燕过,晚花红片落庭莎,曲阑干影人凉波。
熏风拂面的时候,悬黎忽然就明白了大娘娘与先帝为何会钟爱这地方。
入目是连绵成片的晚霞,比烟霞锦还要多缀几颗星,劳累一日後,帝後在此绮霞之下小憩,晚风送来花果木香,夫妻闲坐论些政事。
这是大娘娘最眷恋的一段时光吧。
哪怕她从没有与人心意相通的经验,来到晚花水榭也能浅浅地体味一层。
悬黎仰头,青瓦翘檐上垂下一角梧枝青来,姜青野还没有走。
“今日蹴鞠的事,多谢了。”若无姜青野劝说,姜少帅应当不会下场,而她需要秦照山需要在那场上彻彻底底地输。
很奇怪,明明她没有说过此事,姜青野却与她想到了一处,就像前世,端看谁先抢先一步。
“举手之劳,兄长松松筋骨也好。”姜青野的声音有点远,听起来甚至有些空灵。
“十日之内,大凉四境会有兵灾之祸吗?”悬黎还仰着头,好像是在问天。
“你若想有,便有。”姜青野翻身飞下来,在悬黎跟前站定,补充说,“悬黎,我想有,我想不伤百姓,一劳永逸。”
十七岁的姜青野,还在父兄羽翼之下安守一方,为何会急不可耐地先发制人?
悬黎长睫微颤,心怦怦乱跳,观姜青野神色,仿佛她再问一句便能知道缘由,可她却突然有些不想揭开这层假面了。
“走吧,我还有事,你也别让家里人久等了。”是她一直多番试探,想要一个结果,姜青野将这结果摆到她面前,她反而没有勇气揭开那一层纱。
悬黎自欺欺人,仿佛只要不问,他就永远是萍水相逢,因着虚无缥缈的梦境和几次乌龙的相遇才对她有朦胧好感的姜青野。
而不是对她心怀亏欠,想要弥补的姜庾楼。
如果这个人,这颗心,不是因动情而恋慕,只是因感激而愧疚,那她不要,再喜欢,也不要。
再者——
罢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元娘!”不知何时出现的许伯言在楼下喊悬黎,姜青野看着方才还一脸凝重不知在回避什麽的悬黎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绽出个灿烂的笑容来。
悬黎提着裙摆下楼,方才还在他指尖停留的蝴蝶,翩然而去,落在旁人肩头。
姜青野徒然伸手去抓,却只有披帛流苏从指缝间溜走。
此前悬黎提到许伯言,哪怕是她说要嫁给许伯言,他也只是吃味但并未当真。
因为她是萧悬黎啊,那个与他纠纠缠缠,牵住他前世今生的萧悬黎啊。
现在他不确定了,好像有什麽东西真的从指缝中溜走了,也并不是还将他的心挖空了一块,这一部分扯着四肢百骸,连着五脏灵台。
心里所有的念头犹如万虫噬咬,叫嚣着告诉他,萧悬黎拿得起放得下,已经另寻了气宇轩昂的小将军去喜欢了。
不论从前如何,今後他都不再是她心中独一无二的小姜将军了,她往後会有伯言大郎君。
在姜青野愣神的时候,悬黎已经走到楼下了,言语之间有方才对着他时没有的欢欣雀跃,她问许伯言:“你怎麽来了?今日眼睛可有不舒服?”
原来她和更亲近些的人,连称谓都可以省略去。
许伯言戴了一顶宽沿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光听声音便知亦是笑意盈盈地,“已经养了一整日了,太医说别整日看书就成,不妨事。”
“我是蹴鞠散席时碰上英王殿下,听英王殿下说你被请走许久都没回,就帮着找一找,还真叫我给找到了,元娘你说巧不巧。”
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