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只会之乎者也还自矜身份的的酸儒强上许多,不知是何人请来的,极具慧眼。
悬黎左边看看,满腹心事的萧姓郎君和温姓娘子也在认真听学;再右边看看,啓蒙不久但背过全部道家典籍背过两本兵书的俗家小道士也听得十分入神。
所以只有她这个东张西望的学生被留了堂。
她只来听过两次学,竟然次次都留了堂,真是梦回渝州校场。
“长淮郡主,久仰大名。”老学究向她拱了拱手。
“祝夫子,你怎会认识郡主阿姊。”岁晏皱着眉头,像个小大人一样,努力去学他家二郎让人害怕的表情。
小萝卜头努力横在中间,哪怕他还什麽都挡不住。
“未曾见过,只是久仰大名,某的姑母,曾为郡主讲学。”祝夫子提起姑母,目光变得柔和,眼中的憧憬与向往让悬黎觉得熟悉。
“那悬黎得换一声师兄了。”祝夫子,是她为数不多敬佩之人,“祝师兄,夫子近来可还好?”
她与夫子数次通信,夫子却从未提过她的侄子来汴京治学了。
“姑母很好,她在家中着书,已经完成了两部前朝的诗集校注。”祝夫子从自己的书箱里掏出了两部蝴蝶装的厚册子,双手呈给悬黎。
这小郡主有些意思,瞧着是个十足淡漠的模样,提起他姑母时眼中欣喜竟不逊于他,怪不得姑母会时常惦记着个皇室宗亲。
悬黎郑重接过,“多谢。”
还不待悬黎打开看看,她便被岁晏推着肩膀推出了课室。
“夫子再见,这葡萄扡插技法我很喜欢,明日讲葡萄酿酒好不好?”小郎君头也不回,脚步反而加快了。
小小年纪一把子力气,悬黎被他推着,根本没法停下脚。
直到走出这院子,小郎君的脚步才慢下来,从推着悬黎走改成牵着悬黎的手,“郡主娘娘,慕予这次真的送了礼物来,算是我同慕予一起赔罪的吧。”
岁晏小郎君的的声音低下去,连头都低下去了。
“不叫郡主阿姊了?”悬黎心下觉得好笑,捏了捏他掌心,翠幕跟在後头接过悬黎手中的书,认真替她收好。
岁晏不好意思起来,那的确是不太好叫阿姊的,二郎是他叔叔,他要是叫郡主娘娘阿姊,那岂不是与二郎岔了辈分。
“我倒不觉得这是坏事,”悬黎与岁晏迎着夕阳一起走,两个人的影子拉得极长,悬黎声音轻轻柔柔地,“所有人都以为你与慕予小郎君的通信法子是隐秘,从没有人想过更换它,奉如小娘子此举,不正是给你甚至整个北境军都提了一个醒。”
悬黎在岁晏探求的目光里,缓缓道:“任何事物都并非铁板一块固若金汤,还是要时常变换出其不意,而且,在此时暴露出来,总比传递重要军情的时候被人篡改强得多吧,我又没有受伤。”
岁晏恍然如梦,怔怔道:“郡主娘娘,你与二郎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呢。”
在悬黎怔神的片刻,岁晏又道:“不过最後一句不一样,他说一定不会放过企图伤害你的人。”
这两日他一直住在二郎的院子里,他们叔侄也那麽一些秉烛夜谈的温情时刻,只是二郎说那话的神色有点吓人。
虽然他不怕,但是看着有些不像二郎了。
于是他壮着胆子给了二郎一巴掌,然後被二郎使劲捏了捏脸,红了一大片。
这事就有些丢人了,他便不打算说给郡主娘娘听了。
二人走着聊着,根本没注意身後缀了条尾巴,姜青野的官服还没换下来,不远不近地跟在二人身後,将二人天南地北漫无目的闲聊的絮语尽收耳底。
姜青野的院,也有一棵石榴树,树下有几块青砖生了一层薄薄的青苔,树下的石桌上放了个几乎占满桌面的木箱,箱上扎了许多孔,仿佛是为了透气。
悬黎在岁晏期盼的目光下打开,巨大的木箱里头窝着一只雪白的小羊羔,箱子的盖子揭开,小羊咩咩叫出声,看得悬黎心里发软,她将那小羊抱出来,软软地一摊,乖乖地窝在她怀里,像是抱了一大团云朵。
“慕予说,这是那一窝里最漂亮的一只小羊,送给最漂亮的郡主娘娘。”
悬黎低头看着小羊脖子上裹得那一方青色丝帕眼眶有些红。
岁晏啊一声,“这小羊身上竟然有朵花,这花我从没见过呢,郡主娘娘,你见过这花吗?”
蜀葵,悬黎眼中含笑,这是那个人最喜欢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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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加油][加油][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