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被人类血液染的温凉了的恶鬼微微垂下眸子,将她的手送到嘴边轻咬,“我又来了。”它说。
日暮葵不相信恶鬼会存有人类的情感,她将自己濡湿的手抽回,淡着表情问道:“你一共还有多少我做的紫藤酒?”
恶鬼想了想,回复道:“不知道。因为不记得你是在哪个地方埋的酒了,于是把神社里的紫藤酒都带了回来,後来混在一起了,就不知道了。”
当时年幼的它是被日暮葵抱着赶路,眼上又覆了一层黑纱,不记得神宫的具体地址也是正常的事情;它并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欺骗她。
日暮葵叹了一口气,不由得有些挂心现在在另一个世界的童磨,他真的可以在恶鬼的居所里找到他们所需要的情报吗?
而眼前的这只恶鬼,它会不会早有所察,为他们刻意布下陷阱呢?
日暮葵的神游天外让恶鬼不满了起来,它拉了拉日暮葵的头发,然後掰着她的脸让她朝向自己。
“这个时候,不许想别人哦?”它微微眯起眼睛。
日暮葵忍下心中把它暴打一顿的冲动,往後退一步,离它远了些;然後,语气真挚地邀请它一起往坡道上走——离夕阳越近就可以越拉长阳光照射的时间,她家所在的日暮神社便是附近街区能看到太阳最後下落的地方;这样也许可以为那边的童磨多拖延一些时间。
上弦之贰似乎是对她很信任的样子,它就像是曾经童年时那样紧紧地跟在日暮葵的身边,看一群群归鸟划过橘色的天空,穿着和他们相似校服的少男少女挎着包笑闹着走过。
童磨突然拉了拉日暮葵的衣角,指着一群小学生手中捧着的东西问道:“那是什麽啊?闻着超级香!”
“是章鱼烧。”日暮葵被对方充满暗示又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受不了,她心里满是对它的脏话,但还是叹了口气,带着它穿过马路。
就当是填饱童磨学长的肚子好了。
日暮葵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後掏出了钱包。
章鱼烧店长笑呵呵地看着他们,捏着手中的蕃茄酱罐在热气腾腾的章鱼烧上挤下一个笑脸。
日暮葵拖着纸盒的下方将有竹签的那一端朝向童磨,看着它吞咽下口水,眼神发亮地捏起竹签,将整只小丸子塞进嘴里。
“……!烫烫烫……!”它龇牙咧嘴,不住地往自己的嘴里扇风,好不容易把食物吞咽下去後,它立刻伸出被烫地发红的舌尖降温,生理性的泪花都挂上了眼角。
日暮葵感到了有些扭曲的快乐,没想到这家夥过了几百年还是毫无长进,蠢笨又猫舌;她故意笑着问道:“怎麽样?好吃吗?”
正在用指尖揩着眼角的童磨怔了怔,又有莹莹的泪珠渗出,它若无其事地擦去,红着鼻尖笑起来:“很好吃。是我吃过第二好吃的东西。”
他们登上坡道和日暮葵神社的台阶,转身之时,山头边的夕阳已经只剩下灿烂朦胧的光晕。
“你不该成为鬼的。”日暮葵突然和它说,“不论是因为什麽。”
“是吗?”童磨想起了昏暗的神殿内,冰冷的教台之上无尽的岁月——它从未这样回首看过往事。
胸腔中重新跳动的那颗属于人类的心脏,脉搏中滚烫着的血液,还有突然升起的那种……心情正在渐渐地撕扯着它的过往。
但当落日的馀晖真正散尽之後,它又突然有些释怀了。
“那就这样终结吧。”它想。
……
真正的童磨恢复了意识。
他看到日暮葵用那样急迫丶渴求的眼神看向自己,但却快要被重新翻涌而来的情绪冲击地失去理智。
他将呼吸深埋在女孩子柔软的发间,他想说,每一年神乐舞时,他都会来看,看头戴金冠的女孩带动着耀眼的神乐铃,旋转间飞扬起五色的彩带;台上与台下,那是生来就带有神眷般七彩瞳孔的他距离神明最近的一次。
他并不是聆听神明之音的神之子,真正应该拥有神眷的应该是她才是。
如果早一点来到她的身边就好了。
童磨却只是在日暮葵的耳边平静地叙说道:“它在万世极乐教……”
***
翌日正午时分,以虫柱蝴蝶忍为首的鬼杀队队员包围了处于避世山林中的万世极乐教。
注着紫藤之毒的日轮刀狠狠戳进恶鬼的七彩之瞳。
恶鬼被毒素席卷。
枯紫色的鬼肉停止了愈合,它死于紫藤之毒下,又被拖进烈日之下消殁殆尽。
鬼杀队在极乐教的教厅之後发现了几间堆满紫藤酒酒罐的屋子,里面的毒酒已经被喝得七七八八。
“如果是你做的话,不管是什麽酒,我都会喝的哦。”
这也是它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