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城中,忽觉下腹一热,算着日子原是来了葵水,只好寻了家客栈,刚至房间,就听外面哄闹一片。
君卿推开窗探头望去,只见一行身着“兵”字甲服之人正手持画像,沿街盘问。
定睛一看,那画上女子背着巨物正是她!
她此行一路并未与何人有过什麽仇怨,细细想来,怕是方才酒楼中那位惹的事端。
“砰”的一声响!
门被从外朝里一脚踹开,君卿施施然靠在墙上,看着来人将她与画像比对,随後高呼:“妖女在此!”
只听滚滚脚步声,数十位官兵涌入房间,手持软剑,上来就擒。
君卿穿梭其中,如入无人之境,夺得缉榜一看,简直是无中生有!
衆人见她武功高强,一时间不敢再上前。
人群中谁高喊了一句:“杨公子可没说一定要活的!”
话音刚落,竟真有几位朝她要害攻来,君卿长袖一卷,齐齐扬了他们的兵器,怒道:“你们官府办案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几个眨眼的功夫,君卿已用床幔将他们捆裹至一处,门外有不少看客堆挤在一起议论纷纷。
她将那榜撕碎塞进了方才喊话人的嘴里,而後从窗中翻出,疾步如风出了城。
沿着山路,一路北行数十里,直到远眺见是最後一户亮灯的村庄才缓下脚步。
或许可找村妇借用些物拾,不教一身血污引人注意,君卿如是想着,将琴藏于一榕树下,自己又往脸上抹了几把灰。
甫一靠近,浓烈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
已然入夜,这村中不见一人身影,却各家燃着灯火,灯油价贵,便是寻常官宦人家也不曾彻夜燃烛。
君卿越行越觉诡异,不由得屏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行至一家院墙後,忽闻有童女啜泣,君卿止了步。
那女童哭得伤心,断断续续说着什麽,听不真切,而後复闻男声,道:“爹爹也不愿意让你去那种地方,只不过你娘亲刚去,你忍心看着你娘亲连口棺材都没有,草席一卷扔乱葬岗吗?乖,等拿了钱,爹爹把你娘亲好生葬了,再找人立碑,好叫她泉下有知是她宝贝女儿尽了孝……”
许是这番话奏效,那啜泣声渐渐低了。
木门啪的一声打开,一位粗衣男子深一脚浅一脚向外走,头上裹着白布。
君卿身形隐在暗处,见那男人刚走出院门,就将头上的白布条一把扯下,随手扔在地上。
夜风吹过,白色布条在泥污里滚了好几圈,黏在地上,再也不动。
而屋内的烛火却闪烁了几下,映照在窗上的女童身影也随之飘摇。
君卿翻窗而入。
未曾想那窗下竟横陈着一具人体!
电光火石之间,她无从下脚,只好双手用力一撑窗沿,借力跃起落在房梁上。
这一动作吓坏了屋里的女童,待她反应过来,君卿已经落下捂住了她的嘴。
“嘘!不要怕,我并无恶意!此番叨扰是想找姑娘借用点东西。”
火苗跳跃,她掌下的女童梳着两个小发髻,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那眼里还闪着泪花,在火光下尤为刺目。
她跪坐在窗边,地上横着的应该就是她的母亲。身上盖着粗布,腰腹部位渗着血渍,颜色还并未发黑,看起来刚过世不久。
君卿盯着那血渍,仿佛有红色的雾气从中飘出,逐渐扩散至她周身,一时竟觉有些头晕目眩。
那女童见她是女子,也没有之前那般惊恐,呆愣愣点了点头。
君卿轻晃了晃头,松开了手。
她的声音怯生生的:“你……你想要什麽?”
君卿的视线又重新回到这个女童身上,她看起来身形小巧,最多也就六七岁的模样,她有些犹豫,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她的目光又不自觉落在地上躺着的人,“你母亲是刚过世不久?是得了什麽病吗?”
还未作答,女童的眼泪直往外涌,断断续续,边哭边说。
君卿听了片刻,也大概知晓了前因後果。
原是这村中人家,男丁均被充军,徒留妇女童童,家中贫瘠,种收不够,时常结伴去後山采果。今日山中忽现匪徒,一路追杀至此,她母亲为了藏匿她暴露了自身,于反抗中被一剑贯穿腹部而亡。
君卿疑道:“事发之时,你父亲身在何处?”
“我父亲,我父亲因为身体残缺免了充军,为赚得银钱时常去城中做工,三五日回来一次……今日父亲归家时,那帮人,那帮人已经离开好几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