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管杀不管埋
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谢必安再醒来时还是在那个高高支起的栈板桥上,腰下有什麽东西凹凹凸凸的硌着,还扭了两下,直接把他硌醒了。
他翻身坐起来,第一个反应是扭头看向身侧。
范无咎臂上缠着的勾魂索另一端搭在自己腰上,而他本人还闭着眼,眉头微微蹙着。
谢必安刚想把他叫醒,就注意到侧压着的广袍下肩甲支棱出来的轮廓。
他退下范无咎那部份的衣袖,瞳孔紧缩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无意识的着地,范无咎内里贴身的铁甲在撞击的力道下嵌进肩胛里,此刻虽然没有伤口,目测也撞了个脱臼。
肩膀几阵酸麻感让范无咎从意识被挤出别人梦境的昏迷里抽身出来,看到谢必安的拇指刚从肩井xue撤开,动作在看到他醒了後只微微顿了一下,然後下手更轻,把那块变形的铁板取下来,淡声道:“会痛,不要动。”
然後只听喀的一声,那处错位的骨头就被扭回了原处。范无咎的指尖抽了一下,说:“下回好歹也倒数一下,给个心理准备吧大将军?”
谢必安已经站起身来,扔下一句“待着”就顺着一旁的板梯下去了。过不多时,范无咎看到他抱了一些木板上来,看上去是从下面堆着的那些板条箱拆的。
谢必安走到近前,用布条和木板简单给他做了个固定。
范无咎看到白布条,下意识蹙了下眉,顺口问:“哪来的布带?”
这些布条很干净,一看就不是下面那些积满灰的神像佛具里能找出来的。
谢必安拉着布条尾巴扯了扯,确认绑紧了,说:“哭丧棒扯下来的,将就着吧。”
最後一个绳结随着这句“将就”收束的干干净净,范无咎在搀扶下站起身来,试着动了动肩膀,已经没有什麽感觉了:“真的没有这麽严重,不用绑成这样。”
主要还是因为绑成这样,谁一件都能知道他是受了伤,面子挂不住。
谢必安凉丝丝的道:“或者你也可以再动一下,考验一下你肩膀的关节经不经过起第二次脱臼。”
他刚刚用的绷带是符化出来的,用了点方法,能够暂时封住范无咎那条手臂的痛觉,本意是不想他难受,谁能想这人这种时候还要面子。
被包的仿若十四根肋骨齐断的范大将军只好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遂作罢。
等到他们原路返回,推开一旁的小门走出仓库远远的就看到阴兵还围着,一个个站的板直,一见到他们过来,齐声道:“将军大人。”
范无咎不方便挥手,只能喝道:“地上押走,移交後就可以解散。解散了该干嘛干嘛去,鬼门关时再一道回地府。若是各殿阎王爷们问起,就说本将军批的假。”
阴兵们齐声道:“是!”
随後叮当的盔甲丶兵器碰撞声响起,略显纷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一时之间,偌大的二楼又静下来。
当时为了怕鬼王逃走,谢必安直接把它给绞死了,线索又断了……
所以到底是谁教何昕养这麽多鬼的——看样子,这些鬼不仅不他养着,还受他差遣,在神像卖出後前去作乱。
但是以他一介凡人,既没拜师又没开天眼,哪来的本事和方法驱策这些来头肯定不小的鬼?
心通其实还连着,所以范无咎把谢必安的想法听得一清二楚。他沉吟片刻,道:[来头大概才是重点。]
这个来头并不是指生前何方人士丶什麽朝代的人,是指类似古时候的“帮派”——它们跟动物差不多,谁更强就屈服于谁,谁认为老大不够格就上去挑战,不成功便成仁,赢了便成为新的鬼王,输了便被一口吞了,成为其他鬼增长修为的养料。
阴物因为这种天性,大部分都会有个“来头”,就好比古时行走江湖常说“我是哪里什麽山哪家什麽派”之类,反正上面都会有一个强的。
“它们说不知道,大概只是被招来的。”谢必安概括了一下范无咎不在时审问那些妖魔鬼怪的过程,末了摇摇头:“算了,等本地王府的消息。走吧。”
这样上天下地的跑了许多地方,现在也就丑时初而已,大概还能回去睡个觉。范无咎深知谢必安“干完活能睡就睡别多生事”的习惯,开了个缩地阵,直回旅馆去了。
不得不说,愈韶这十几天的历练还是有成效的,反正两人算准了方位落在房间里时,这熬玩夜刚睡过去没多久的小鬼立马从床上警觉地跳了起来。
都说人突然被惊醒时,头脑大概率还不会醒过来,因此都会有一个下意识的反射动作。有人是当场甩出一掌,有人可能把棉被枕头扯来防身,而愈韶……
脚下一空,从床上架势十足的摔了下去。
范无咎丶谢必安:“……”
“至于这麽大阵仗吗小朋友?”
愈韶惊魂未定地看着两位行踪奇诡的将军,呆了几秒,大脑终于在一摔後猛地清醒过来:“我丶我以为你们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