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城里哪来的狼呢?
至于野狗,早全给饥不择食的人们烹了。
本来吃人肉这事儿没有多少人真正敢,要怎麽也是偷偷摸摸丶趁着月黑风高干,但是邻里之间是藏不住事的。
前几天你和邻居共同分了最後一点米粮,到了昨天都还奄奄一息的就看谁先死了另一个人好捡尸,今天他的脸上突然就多了这麽些血色,像是终于好好吃了顿饱饭。
邻居眼看瞒不住只好坦白,一开始你听得可能生畏可能发渗,可到了晚上,邻居和你提着刀子在门口相遇了,还若无其事地打了招呼。
有一就有二,一传十丶十传百,到了最後,人吃人已经变成了光明正大的事情。
狠得下心的就半夜起床,拎起菜刀对着往昔日夜相对的人闭上眼睛一顿乱砍,勒紧点肚皮,这十天吃喝就不愁了。
但是也有可能,你要砍的人此时正提着另一把刀子站在你身後。
还留着那麽些心软的会和邻里交换家里的小孩吃,至少不用看着骨肉至亲在自己口下断气,便是所谓的“易子而食”。
更有一干带着自欺欺人慈悲的男丁会把家里的女人孩子卖给人贩,拖过山头卖进窑子去,姿色好的能换得半月的米钱。
那时候家里死了人是不能哀哭的,因为风声走漏出去後,半夜就会有人来挖。
这人间炼狱般的饥荒持续了四年,直到别处的官员被惊动来救灾後,才草草做了了结,以“奇灾”两字并不如何浓墨重彩的在历史里画下了一个句点。
范无咎起身拈灭了蜡烛,讲故事的长龙又开始轮替。
除了几个衆多的都市传说鬼故事,到最後连改编版的童话故事都出来了。
不过童话本就不是写给小孩看的,因此被范无咎评价“还不错,够恐怖。”
当九十九个故事讲完时,时间都还拖沓着没过一点。
原本悠悠的红烛群现在只剩一根独苗苗鹤立鸡群的静静燃烧。
其他人都静静的坐着没敢动,谢必安倒是被这个气氛影响的有些困,半闭着眼养神。
鉴于在活动进行时没发生什麽,心大的平头拿出手机在群里发了条信息:“我们开灯吧。”
几个人的手机发出叮咚的信息提示声,惊的人一颤。
很快平头就坐不住起身,端着茍延残喘的蜡烛打开了灯,然後呼的一下把蜡烛全吹灭了。
衆人意犹未尽的散了,各回各窝,倒头就睡。
合眼不到半个时辰,分别躺在左右侧两张床上的谢必安和范无咎突然同时睁眼,迅捷无声的从床上迅速踞起身。
茶水间的灯还开着,隔着门帘被过滤得所剩无几,范无咎的轮廓就在这样的微光里半隐半现,他无声做了几个口型,谢必安看懂了。
“有东西来了。”
门上挂着充当窗帘的旧枕头巾映出了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由于姿势怪异,像是一只吊在空中的蜥蜴。
它屈着腰,伸高一只手无声叩着门,下方印出突起的布料分明一下一下的碰到窗户上,却什麽声音都没发出来。
——百物语,真的招来了亡者。
谢必安轻飘飘的从栏杆边跃下,迅捷无比的抢到门边,左手扣着的三张符蓄势待发,右手凭空抽出一把长剑,正是他哭丧棒所化。
他提剑抖腕,只听嗡的一声剑鸣,刺了个空。
其实他本意不是刺,而是用威压制住来人再问话,左手扣着的符打在地上断人後路,没想到这鬼怂得很,先跑了。
利刃破空的声音在走廊间短暂的回荡了一下,随後又归于寂静。
他无声的沿着走廊探了一圈,像一只轻盈敏捷的猫。
谢必安心通道:[没有,不见了。]
范无咎:[那就回来再睡一会。]
夜里这点小动静很快不见,只馀满宿舍死到临头才在改作息的夜猫子实习老师们轻微的鼾声,只是睡的并不安稳。
隔天一早,半宿舍的熊猫惊呆了这才放完暑假的的辅导老师。
“你们……昨晚干嘛了?”
平头看起来最为憔悴,揉着充满血丝的眼睛颓丧的坐在起居板边。
他室友也没精神到哪去,接过话头:“做噩梦了,梦见被学生追着跑。”
辅导老师打趣道:“学生们才应该梦到被你们追着跑呢——其他人呢,总不会也做噩梦了吧?这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