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宋井兰半信半疑,又陷入了新疑惑,“她不是去卫生间了吗,为什麽人贩子来的时候,她不是从卫生间那边来的呢?她是去做什麽了呢……”
“哎呀,妈,锦书都说了,那小孩儿已经健康长大了,孩子们都见过那小孩儿,你就别操心了!”舅舅云里雾里听了半天,总算是插话进来,也不想这话题继续了,索性催促道,“快把饭吃了,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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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叶锦书谢绝了舅舅让沈确也去家里住的邀请,揽过沈确的肩膀,让长辈们不用担心,他带沈确去香州希尔顿开房。
临走前,两位长辈又千叮咛万嘱咐,让沈确明天一定要来参加老太太的寿宴。
送走两位唠唠叨叨的长辈,叶锦书便带着沈确去了香州唯一的五星级酒店开了房,一刻也没有委屈沈公子。
洗过澡,叶锦书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脑海中有关这座小镇的记忆才开始苏醒。
这是一个小地方,他现在所处的酒店还是前几年落成的,在此之前,这里只有一个图书馆,一个体育场,十所小学,七所中学,一所大学,三个购物中心,走在路上,十步就能遇到一个熟人。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所有人的嘴都被一股不明的力量堵住了,枪杀案变成了入室劫杀案,仅仅是因为警方大面积摸排的时候,逮住了一个在逃的入室抢劫杀人犯。
警方选择性忽视了叶锦书证词中的“家中没有贵重物品遗失”,也没有对那枚有玫瑰标志的子弹做出任何解释,即使那位“真凶”拒不承认是自己杀害了夏语冰,但情节恶劣,数罪并罚,他还是被执行了枪决,把真相带进了棺材里。
在香州,只用呼吸,恨意就会疯长,叶锦书没法原谅香州警方对夏语冰之死给出的调查结果,也不认可香州法院给出的判决,他直勾勾地回望每一位在暗中观察着他的邻居,即使视线对上後,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偏开了头。
可其实他最恨的是自己,为什麽那时候没有在夏语冰的身边?
今夜注定无眠。
叶锦书起身下床,换上衣服,拉开房门,客厅只留有一盏小夜灯,沈确也已经回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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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锦书没有开车,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道上,街上的门店大多已经关了,路上也几乎没有行人,近些年随着旧城改造的推进,建起了许多高楼大厦,老房子也粉刷了外墙穿上了新衣,但无论外表多麽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能改变内里,这里仍然是那个香州,叶锦书出生长大的地方。
他对这个地方,没有对家乡的眷恋,也没有被这片土地滋养长大的感激,他不属于在C市土生土长的叶家,也不属于扎根在香州的夏家,夏语冰横死在这里的那一天,他也彻底成了孤魂野鬼。
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的环境变得熟悉起来,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胸腔的挤压感也随之增强,明明大脑发出了“停下”的指令,但双腿仍然在往前走,失去了控制。
直到叶锦书走到一栋老式居民楼前,双腿总算是延迟接收到了大脑的信号,停了下来。
不足十楼的老式居民楼,却像是一座大山,随时会倾倒,迎面压下来。
呼吸越来越困难,叶锦书张大嘴想要呼吸,氧气却仿佛无法抵达肺部,缺氧窒息感越来越强,叶锦书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再不停下来,我真要动手打晕你了,大晚上,人的精神怎麽可以这麽好?”
身後传来沈确的声音。
像是被卷入暗涌的前一秒接住抛来的救生圈。
叶锦书死死抓住这株救命稻草,总算从那个噩梦中脱身,氧气也终于灌了进来。
他回过头,就看到有什麽东西抛了过来,他下意识擡手接住,才发现是一瓶矿泉水。
沈确拧开手中的矿泉水抿了一口,偏开头没有看他,像是什麽都没有看出来,道:“别发楞了,喝吧,这次没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