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书敏锐地察觉到屋里的气氛变了,冉鸣川脸上除了愤怒和惊讶,更多的是无奈,而那两个在客厅翻找取证的国安警察,似乎也不只是为了找到所谓的“证据”。
只有一件事情叶锦书可以确定,冉季说错话了,就在刚才,他任性地划清了自己和冉鸣川的界线,纵使冉鸣川有意要保他,在其他国安警察面前说出这话,也是天然把自己划到了季雨薇的阵营里,他们已经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冉季现在也成为了需要被调查的对象。
冉鸣川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严肃道:“冉季,我提醒你,说话注意分寸,不要意气用事,你不了解情况,就不要乱说。”
“我要了解什麽情况?我只知道她是我妈,她这辈子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从小到大,无论我被人欺负成什麽样,她一次次去学校找老师找同学家长,也没有对我说过一次,让我打回去,她从来没有过伤人的想法,更不可能制造爆炸,我不知道你们为什麽会觉得,这样的女人和盐帮有关系!”
听到冉季说出这话,冉鸣川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又摆出好言相劝的姿态:“我们还没有确定她一定做出了对国家有害的行为,现在只是调查阶段,你有情绪很正常,但你也是警察,你情绪过了,也一定会理解。这些年我在你们身边,自认为对你们也有所了解,我也相信雨薇不会做对国家不利的事情,但是雨薇的身份特殊,他们只是例行公事,只要找到雨薇,向她确认清楚,警戒都会解除,我们和你一样,都希望能够尽快找到她。”
“身份特殊是什麽意思?”冉季抓住了重点。
冉鸣川犹豫着开口:“这和你的亲生父亲有关。”
果然如此,叶锦书刚才怀疑的事情得到了肯定答案,惊讶之馀,对这个身世凄苦的小孩儿又生出了几分同情,他转头看冉季,大脑飞速运转:和盐帮有关,在盐帮内地位高到需要国安出面监视,符合这个年龄的人——难道冉季的亲生父亲是温远为?又或者,是已经死掉的向野?
叶锦书後背升起一股凉意。
难道爆炸真的是季雨薇干的?她本来就在晴海城工作,当然能够正常出入这栋大楼。
“我的亲生父亲……是个毒贩子?”後面三个字的声音小得可怜,但叶锦书却听得真切。
造化太会弄人,虽然冉季一开始就知道冉鸣川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他从没有想过冉鸣川是来监视他们母子的国安警察,更没有想过,他的亲生父亲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毒枭。
这足够让一个把“做个好警察”作为自己奋斗目标的新人警察彻底否定自己,因为曾经以为努力总能实现的目标,永远都没法实现了,虽然作为“亲生父亲”的那个人从来没有尽过作为父亲的责任,但自己身上正流淌着一半天然就肮脏的血液却是不争的事实。
另外两个穿着制式衬衣的国安警察从主卧里走了出来,朝冉鸣川敬了个礼,道:“房间里没有发现可疑物品。”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冉鸣川只是略显疲惫地点了点头,回应道:“辛苦了。”
那人又看向冉季,对冉季说:“在确认季雨薇的行踪之前,你需要留在家里,不能随意行动,我们也会留两个人在这里,还请你们配合。”
冉季下意识转头看向冉鸣川,冉鸣川的表情就是默许了的意思。
“这就不对了吧?”一直保持沉默的叶锦书总算开了口,几个国安警察都看向了叶锦书,叶锦书唇角带着戏谑的笑,“符合监视居住的法定情形,是犯罪嫌疑人符合逮捕条件,敢问各位,冉季犯了什麽罪?”
几个国安警察都变了脸色,他们就是仗着冉鸣川在这里,采用如此模糊的表述方式表示想要唬住冉季,他们需要掌握冉季的动态,最好的情况是利用冉季找到季雨薇,但现在叶锦书却毫不留情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把事情搬到了台面上来说。
冉季也愣住了,他转头看向叶锦书,叶锦书拉起冉季的手腕站了起来,冉季也跟着起身,几个国安警察也摆出了防御姿态,注视着两人,却没人上前来阻拦。
“都不敢用‘监视居住’四个字,就想混淆视听,把人软禁在家里?大家都是警察,玩这套就太没意思了。”
叶锦书说着,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冉鸣川,比起另外几个国安警察,他的反应倒是最平静的,因为他当然最清楚,冉季对此事毫不知情,但碍于他的身份,流程得走,他如果表现出半分对冉季的包庇,只会让冉季和季雨薇的处境更糟糕。
“冉书记,既然他不是你亲儿子,又已经成年了,就没有必要听从你的命令了吧?”
冉鸣川擡眼看向叶锦书,叶锦书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是“冉季就拜托你了”。
叶锦书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给他任何回应,而是故意拿腔拿调:“现在是工作时间,冉季是我的组员,即使不参与调查晴海城爆炸案,我们大案组也还有其他的案子要处理,我们很忙,就先告辞了。诸位要是有异议,还请掌握到了冉季的罪证後,带着相关文书再来抓人,我们会时刻保持电话通畅,恭候诸位的大驾——小季,走了。”
叶锦书说完,又拽了冉季一把,拉着冉季穿过拦路的几个纸老虎,大步走出了冉季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