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或贾家当真做了皇帝容不下的事,又有谁能救他们?
楚珩那边没有传来贾家是否被牵扯其中的消息,却又另外贾家的消息传入了黛玉耳中,还是贾宝玉亲自送来的。
这天,黛玉正在品茶赏花,前头来人回禀:“荣国公府二房二爷求见王妃。”
黛玉一愣,片刻後才反应过来是贾宝玉。
外男求见,论理黛玉不该见,可黛玉唯恐贾宝玉在外头吵嚷些不管不顾的话,更添是非,端王府现在可容不得横生枝节。
黛玉便道:“请他到前头厅上。”
“紫鹃……”黛玉吩咐,“换件衣裳,你们都跟我过去。”
“哎。”紫鹃忙答应了,伺候黛玉更衣时又有些不放心,“无端端的,宝二爷怎麽来见姑娘,会是老太太的意思吗?”
黛玉细思片刻,上次登门回去老太太就病了,有自己的回应和楚珩的警告,她应当是不敢再起别的心思了。
何况,纵然有事,她以为叫贾宝玉过来有用吗?
也说不准,这两年贾母眼见着有些糊涂了,或许她就是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呢。
黛玉只道:“你们都小心瞧着些。”
紫鹃雪雁等几个黛玉的陪嫁丫鬟都连连点头,宝二爷那个脾气,她们再知道不过了,在贾家如何闹就算了,在王府再闹腾起来,算怎麽回事啊!
许久未见,再次见到贾宝玉时,他比之从前无精打采了些,见到黛玉也没有行礼,只愣愣地盯着人看。
黛玉知道他的性情,无心计较:“坐吧。”
贾宝玉愣了会儿,才慢慢扶着椅子坐下,他又看了黛玉一会儿,方语气恍惚道:“林妹妹嫁了人,二姐姐也要嫁人了,袭人走了,晴雯走了,三妹妹和四妹妹也在定人家,都散了,都散了……”
自成亲以来,黛玉甚少主动打听贾家的事,听贾宝玉这麽一说,她才知道原来迎春已经定亲了,还有袭人丶晴雯走了是什麽意思?
现在并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黛玉明白贾宝玉的意思,他巴不得天下好颜色的女孩儿都围在他身边。
只是,怎麽可能呢?
黛玉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长大了终究都要如此,你此来就是要同我说这个的?”
贾宝玉低落道:“林妹妹也忒无情了些,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亲亲热热的,如今多少日子不见了,却没有什麽话要问我吗?”
现在来跟黛玉说这些,是什麽意思呢?难道是黛玉背弃了他吗?时至今日,黛玉依旧前途未卜,贾宝玉倒来说些责怪她的话。
黛玉有些不耐烦:“你若无事,我就送客了。”
“果然……果然……”贾宝玉咧嘴一笑,有些疯癫似的,“老太太说,林妹妹眼里心里都没有我了,果然如此。”
紫鹃瞧着吓人,忙上前一步:“宝二爷,从前年纪小,小孩子不懂事,你与姑娘兄妹之间并无嫌隙,如今大了,姑娘已为人妇,你也该注意些分寸礼节,才不教人说国公府无礼。”
不知哪个字触动了贾宝玉的心肠,他滚落一滴泪:“是啊,林妹妹……林妹妹不再是林妹妹了。”
黛玉瞧他像是又犯了病,便问道:“你一个人来的吗?”
贾宝玉痴痴道:“老太太不让我见林妹妹,可我放心不下她,想亲眼瞧瞧。”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麽,贾宝玉究竟明不明白,他走这一遭,只是在给黛玉,也是在给他自己惹麻烦。
黛玉果断道:“我很好,日後,你与我还是不必再见了。”
贾宝玉哭道:“我知道,林妹妹嫁了人,我也要娶妻,我们不能再见了。”
黛玉现在深深後悔自己的决定,她该叫人悄悄将贾宝玉送回贾家,而不是听他在这里伤春悲秋。
黛玉揉了揉额头,有些心累:“紫鹃,吩咐人备车,你跟着过去,将宝二爷交给老太太,告诉她,再有下次,我可不能保证宝二爷完好无损。”
贾宝玉吓了一跳:“林妹妹,你这是什麽意思?”
“没什麽意思。”黛玉冷漠道,“我只是请老太太教教孙儿,我如今已经算是你们家的外客,在我跟前,你还是要谨守礼数的。”
贾宝玉在外向来很懂规矩,他在端王府无所顾忌,不外乎是还将黛玉当成从前寄居在贾家的林姑娘。
贾宝玉一听这话,登时脸色煞白:“我……你……”
黛玉又道:“对了,你要成亲了?恭喜,届时我夫妇二人就不去喝喜酒了。”
贾宝玉脸色更白了,泪水接连滚落,他不禁呜咽出声。
黛玉摆摆手,道:“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