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去请宗正卿。”楚珩垂眸道。
皇帝能不能再睁开眼睛,能不能再留个遗言遗旨,这其中的变数可太多了。
此时除了楚珩,其馀的四个辅政大臣心中亦各有筹算。
太子指望不上,除了哭,谁问他什麽,他都说不出一个字,这倒给了其他人很大的操作空间。
然而,衆人等待了三日,各自做着各人的准备,都要给皇帝哭丧时,垂死的皇帝竟然能吞咽下肉羹了。
太医院院正喜极而泣,他说能吃下东西,这就是皇帝开始转好了。
一时间,其他人心里不免五味杂陈。
——太子再次哭了,这次他是开心的。
这一次重病就好像远离权利多日的皇帝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无论身体如何,他都能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难道我就斗不过皇帝了吗?”楚珩托着下巴,看窗外迎风盛开的迎春花。
黛玉不由笑了一声:“真是父子一脉相承,你这会儿倒像年前扬儿坐在这里,眼巴巴盼着南边的船。”
楚珩转过头来纠正道:“我是他老子,是他像我。”
黛玉在炕沿上坐下,戳了戳他的手臂,问道:“你现在是垂头丧气,预备着放弃咱们的计划了吗?”
楚珩毫不犹豫道:“没有!”他又叹了口气,“就是觉得自己被皇帝耍了一通,他可真是快死了都有本事叫人不痛快。”
黛玉笑道:“依我看来,这倒是好事。”
楚珩瞧着黛玉,忽然凑过来亲了亲她的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什麽?”
黛玉眨了眨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後红了脸:“你干什麽?”
“太喜欢你了。”楚珩眯着眼睛笑道,“看着你,无论皇帝做了什麽,我觉得他都不能再打击我了。”
都是老夫老妻了,这样腻歪的话黛玉不是没听过,只是仍旧忍不住脸红心跳,她掐了楚珩一把:“还听不听我说话?”
楚珩握住她的手:“听听听,当然要听,你说!”
黛玉笑嗔他一眼,方道:“咱们本就没有做好准备,皇帝这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楚珩点点头,以为皇帝要死了那会儿,他的确在遗憾,只是被皇帝耍了这一通,心里不自在罢了。
这会儿教黛玉一安慰,他心里好受多了,并且挑了挑眉,恶劣地想着,对于皇帝而言,死里逃生显然是极为幸运,可如果他知道他帮楚珩拖延了时间,将来是不是恨不得早就死了才好呢?
楚珩有些期待这一天了。
楚珩捧着黛玉的手,笑道:“家有贤妻啊。”
黛玉睨他一眼,这个人分明就是借故撒娇罢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
黛玉的生日照旧没有大办,只和楚珩丶楚扬父子一起庆祝了两日。
这次除了宗亲公主们的礼物,不少官宦的家眷都给端王妃送了生日礼,这就与去年冬日的雪灾一事有关了。
礼送上门总不好再退回去,黛玉遣人一一登记造册,改日好还礼。
除了宗正寺依例备的礼,宫中今年没有任何赏赐,因为皇帝的的神志还不甚清明。
这天,楚珩照例来海晏宫请安,五个辅政大臣中,唯有他来得最勤快,但就算是提防着他的李衆都说不出别的字眼。
皇帝待端王如兄如父,人尽皆知,如今端王对皇帝殷勤些,也是人之常情,还能叫人夸他。
皇帝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着,楚珩在床前站了一会儿,没等到奇迹发生,方转身去另一间屋子里见太医。
“圣上何时能清醒说话?”今日太医院院正值守,楚珩便直接问了他。
院正疲惫地摇头,他眼底青黑,本来花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王爷,恕臣医术不精。”
他是皇帝的心腹,素来忠心耿耿,只看这个状况便知道这次他费了多少煎熬和心力,才能叫皇帝维持这个半死不活的状态。
楚珩拈了拈衣袖,并不难为他,又问道:“谁常去给六殿下请脉,可在这里?”
院正愣了下,才道:“徐太医在太医院,王爷要找他,臣叫人去……”
“不必了。”楚珩道,“本王自己去叫,院正也好生歇歇,圣上还指望你呢。”
院正躬身行礼,目送楚珩离开後,一个太医问道:“好端端的,王爷怎麽问起六殿下了?”
院正恍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件旧事,端王曾因中毒缠绵病榻多年,他忽然打了个寒颤,喝道:“还说这些闲话,圣上的药可煎好了?”
这边楚珩等来徐太医後,并没有先问六皇子的病情,而是道:“有没有一种药,能叫人迸发出一时半刻的生机?”
徐太医道:“臣能做。”
楚珩笑了:“那就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