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玉没看他,只在这漫天风雪中,在衆人的凝视下,继续说——
“蛊惑裴大人为罪妇谋权,以自身好恶干涉朝中用人,并涉及以子侄安危胁迫多位大人辞官,边境动乱却偏令大人对此置之不理,视人命如草芥。”
“罪妇人前巧饰僞装,内里实是褒姒妲己之流,今自省其身亦知陛下亲处此事,不愿再隐瞒,今将陛下亲辞免死金牌赠与裴执,裴大人实在无辜,一切皆因罪妇而起,数罪并犯已是罪无可恕。”
少女终于缓缓回过头,看着身後的李珏,一字一句道。
“还请陛下准罪妇一死,还大人清白。”
眼前是那块他亲手给她的免死金牌。
在给她前那日,这金牌曾被李珏反复摩挲,期待着宋徽玉收到时脸上绽开的笑。
这金牌可以让她不用再为随时会暴露的身份日夜悬心,可不想却被她用给了裴执。
见他不语,宋徽玉又说了一遍,却被人一把从地上拽起来——
那张认罪书被李珏拿着,随着视线扫过她亲手写下的字,他的视线变得愈发冰冷,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都是他亲手教过的。
便是最後那决绝的自请死罪的几个字潦草到笔画难辨,还都带着他习惯在顿笔处的转折锋芒……
这个他亲手养大的身上每一寸都藏着他痕迹的宋徽玉。
终于将他彻底当成了仇人。
“你就这麽想替他去死?”
……
天牢内
素手摘下兜帽,温言儒看向身侧的护卫,对方打开牢门後便默默退下。
一盏如豆的烛火被她笼着发出微弱的光。
不过走了两步她的脚步就猛地停下,甚至往後稍稍後退。
即便早已知道李珏对裴执下手不会留情,却还是在看见眼前人身上的情形时眼瞳一震。
血迹浸透囚衣,撕裂的伤口未曾结痂在烛火的光下呈现暗红色,这才发觉地上她刚刚走过觉得潮湿的地面上,竟然都是未曾干涸的血迹……
“裴执!你,你别动,我带了药,这就给你找。”
但其实地上的人自她进来後便不曾动过,甚至在药瓶因温言儒急迫的动作滚落在身侧时都不曾给出一点反应。
却在少女要给他涂药时侧身躲开。
“你就这麽讨厌我,便是牵扯到伤口也要躲开?”
温言儒蘸着药膏的手指顿住,微凉的药膏缓缓融化开,让皮肤泛起一丝痒意,眼前的人却始终不曾回答。
“我早该明白过来,裴大人言出必行,那晚过後你我恩断义绝见面便是陌路,但便是陌路人我也不会轻易见死不救,这是你当初教我的,裴大人不记得了?”
烛火下,男人的眉头微动,在温言儒期待的目光下,他看向她。
“当初不知晓你与李珏同流合污,如今知晓自然做不成陌路人。”
“做不成陌路人,裴大人当我是死敌……死敌……”温言儒喃喃,“死敌也好,死敌也好……”
话虽如此,她却将药砸在地上。
清脆的瓷瓶碎裂声中,少女眉目愠怒,但任凭她说什麽,裴执却不曾再看她一眼。
情急之下,她抓住他的肩膀,却触碰到了伤口。
看着满手的血,温言儒连连後退,直到倚靠在铁栅上才缓过来。
无言良久,她小声说,“对不起……我,我刚刚没看到。”
便是如此裴执也不曾给她一言半语。
面对一个执着多年为之付出一切的人,对方却对你弃之如敝履,无论你如何做只是当你并不存在……沉默滋生出最可怕的恶意,温言儒缓缓俯下身。
裴执侧过头,却被阻挡。
“宋徽玉的消息,你总想知道吧?
男人闻言果然看向她,目光探究。
少女的声音带着蛊惑,凑到他的耳边。
“她就要死了,大人可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