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祭祀
昭德二十三年,元月初一,紫禁之巅的汉白玉灵台高耸入云,仿佛接通天人。
晨曦微露,寒风凛冽,台下黑压压的宗室勋贵丶文武百官屏息凝神。鎏金铜鼎中香烟如柱,缭绕升腾,将台上那袭白衣身影衬得恍若谪仙。
楚望舒临风而立,身影在灵台上显得更加单薄。那方龟甲已置于苍蓝色的火焰之上,他闭目静待,面色无波,唯有广袖下的指节因极度专注而微微泛白。
终于,最後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纹定格。
他擡首,面向御座之上那抹明黄身影,微微躬身,说道:“回陛下,卦象昭示,今岁大庆不宜再兴干戈,若妄动,则福祸难测。
自盛夏始,南方恐有酷暑连绵丶水患频仍之灾,更兼疫疠之气或随之蔓延,朝廷当早备防灾之策,以安黎庶。
天象隐约映照紫微星侧,陛下或将遇一女子,其命数非同寻常,与国运隐隐相连。然其人或福或劫,卦象幽微难辨,未尝明朗,唯待天时自现。”
皇帝微微颔首,继续和群臣行祭祀大礼。
楚望舒需做的事已经结束,他缓缓走下灵台,步伐虚浮地扶着墙沿,漫天诵经祈祷的声音慢慢被他抛在脑後。他坐在轿撵中,视线开始模糊,胸腔阵阵刺痛传来,喉中的腥甜再也压抑不住,从嘴角慢慢渗了出来。
楚望舒意识已然混沌,再无任何气力支撑,斜靠在轿撵中。
“回占星阁……”
李太医已经拿出了银针,正准备为楚望舒施针,听到这话不禁心中一颤:“望舒,你现在的身体根本不适合舟车劳顿!”
祭祀大典卜算全国一年运势,道破的越多,代价越大,往年楚望舒本该在道观厢房内修养,待好转一些,再回占星阁。今日他却固执地登上轿撵,一直说着要即刻啓程。
楚望舒艰难地摇摇头,“我没事……”
他脑中不断浮现昨夜里沈清梦的话。
【明早我来给你拜年?】
【可是我想见到你。】
【我初五就要走了,约莫半年才回,国师大人不会想我吗?】
意识彻底消散前,楚望舒喃喃自语:“会的,清梦。我会很想你,我很想,现在就见到你……”
沈清梦是被院子里的爆竹声吵醒的。她裹着被子从窗户中探出头,眼神迷离地看着院子里的捣蛋鬼们。
一个个红包塞了进来,沈清梦露出笑容,心满意足缩回屋子里。
爆竹想放便放吧,毕竟拿人手短。
“梦儿!来吃饭了!”沈父在房间外喊着。
沈清梦摇了摇床头的铃铛作为回应:【听到啦!】
沈清梦喜欢过年,只有过年的时候镖局是热热闹闹的,她还可以收很多礼物:新衣服丶新首饰,新的香膏还有许多压祟钱。
吃过饭後再陪绾绾去求个签,虽然不懂从长筒子里掉出一根棍就以此推断所求之事结果如何这件事情,到底有什麽道理,但王绾绾喜欢,沈清梦也就陪着她一起去。
元月初一寺庙里人很多,沈清梦陪王绾绾等了许久,才能入殿求签。
来都来了,沈清梦也摇了摇长筒,看准时机丢了个上上签出去。
小时候沈清梦这麽做,被方丈看到了,说她心不诚。于是清梦买了个长筒回家苦练偷签技能,终于每年都能得到一根上上签。
那又如何,她三十夜还给镖局每个人碗里放一个包了铜钱的饺子呢,别管怎麽吃到的,吃到了就算成功。
沈清梦拿着那根上上签,听方丈说了许久好听话,最後大概就是要些香火钱。她随意丢了些银两放进箱子,便百无聊赖地等着王绾绾解签。绾绾今年是上签,也算不错,说不定王家饭庄可以做大做强,然後招个上门女婿给绾绾。
寺庙里有人在说着祭祀大典的事情,他们多是在说为了应对水患该提前囤些粮食。
“祭祀大典,国师勘破一年的大灾祸,改了许多人的命数,会不会被反噬地很严重啊?”王绾绾在沈清梦耳边悄悄问道:“你今天不去看看?”
沈清梦摇摇头。